果不其然，第二天和宪长公主来了。
她那傲慢的态度里带着一丝怒意的直径走到正院。
此刻正院里两位良娣也在，见长公主怒意十足的样子很是茫然。
汪静姝深知和宪长公主为何而来，笑脸相迎，命令丫鬟们递茶上点心，难得的热络，“姑姑怎么来了？我未曾相迎是我的过失。不过正院，她们正在禀报府务，有些忙碌，不如您去庭院里赏花如何？花房为了讨我欢喜，尝试让牡丹在冬日开放，极美的呢。”
和宪长公主大手一挥命令所有下人都退下。原本他们都是只听王妃的，但长公主不如旁人，既有吩咐只得都退下。
“王妃倒还有赏花的雅致？”
至于两位良娣一心想着看好戏，便都留下了，毕竟也没人说让她们离开。
汪静姝嘴角的一丝轻蔑显露无疑，如今她也觉得和宪长公主此人太过别有用心，可不再给好脸色，“呵，瞧姑姑说的，我好歹是王妃，怎么王爷不过睡了一个丫鬟都能让我没兴致做自己喜欢的事？”
睡了一个丫鬟……
一旁的孙芳蔼和康宜瑄互视一眼，又是一个丫鬟？
王爷的兴趣可真别致。别致倒也罢了，丫鬟也就算了，可怎么还要成良娣？
难怪连王妃都不许了。
只康宜瑄到底沉不住气，她还没弄清楚来由呢，“怎么一个丫鬟还想做良娣的位子？这是哪门子丫鬟呀？顶多一个末等奉仪顶天了。”
汪静姝就是要她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才好由她的口揭开这层面纱，“康良娣你不好这样讲的，和宪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瞧着就亭亭玉立，做个良娣自然使得。”
“原先我还想不通透，如今过了一夜，我也想通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丫鬟跟丫鬟也是不同的，和宪长公主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要高人一等的品级。良娣便良娣吧，既然王爷说出了口，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就同意了，也当为王爷的鲁莽赔罪。我今儿也向长公主表个态，我不会让新良娣受半分委屈的。一切用度比照侧妃品级好了，望她能开枝散叶，便立刻许侧妃之位，如此才不辱没了您的名声。”
这一通话儿下来，大家都愣了。
和宪长公主原本满肚子质问的话都未能说出口，原她想着给个昭训便顶天了，或者要是拒绝，那她可有的话说了。只是没想到王府已有了这样的打算，一时缄默。王妃这样的抬举，究竟是何用意？
而两位良娣面面相觑。真没想到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王爷可真是什么女人都敢要，连长辈身边的都不放过。
康宜瑄第一次有点后悔将自己的一生选择在这个男人身上。恐怕连民间百姓都知道长辈身边的大丫鬟就是怎么瞧上都不能动歪心思。如今她还记得，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嫁给宁王，不惜为良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会有更大的荣华富贵等着……可如今她渐渐不指望了，深深的失望。
这个男人真会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曾经的沛哥哥待她极好，可如今…原来……
汪静姝走到和宪长公主身边明明很年轻却梳成妇人髻的丫鬟，略沉吟几分，指了指她，“姑姑，是这个丫鬟吗？”
和宪长公主说：“是她，她昨天被宁王睡，今儿就梳成妇人髻了。没成想，你家王爷竟是这样，连长辈身边的大丫鬟都不放过，如此好色，不知分寸。”
汪静姝讪笑两声，“这事啊，是王爷的错，昨儿他是认错的。所以他有心悔改，要以良娣的品级待她呢，这也算看在您的面上了。”顿一顿又问一句：“您觉得如何？”
人家姿态已经放低。和宪长公主不得不出来吱个声，“清萍跟了我好些年，她既成了你们宁王府的良娣，怎么本公主也得给她一个像样迎亲仪式，你跟宁王好好商议一下吧。”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口闭口不再宠溺的叫朱沛为沛儿，也不叫侄儿，用宁王两个字代替了所有称呼。这两个字或许代表了权势地位，身份所象征的一切。
汪静姝摆明一愣，没想到这个和宪长公主的要求这么高，一个良娣还要什么迎亲仪式……只是她还不曾回绝什么，就听康宜瑄说：“姨母的要求愈发高了，我进宁王府的时候都没这么高的标准呢，还什么迎亲仪式，我瞧着还是免了罢。”
人就是这样，只要一涉及到自己利益，再是盟友也会立刻分崩离析。好比现在，她康宜瑄便是再蠢笨也明白了和宪长公主是要抬举自己的大丫鬟，更明白了自己不如人家的大丫鬟亲近。因此这才提出异议。
“那本来就不同啊，怎么尚氏跟我身边的大丫鬟一样吗？这要是搁民间，像清萍这样的都可以做良妻了。良娣位，又比照着侧妃用度那是该有个迎亲仪式呀。”
康宜瑄紧跟一句，“那丫鬟就是丫鬟呀。”反驳一句，“姨母说的再天花乱坠，她也就一个丫鬟。”
她的母亲跟和宪长公主是同一辈，又加之两家关系略微亲近，所以她便叫一声姨母，以表敬重之心，也突出在宁王府里她与其他人不同的地位。
和宪长公主不依不饶，丝毫不顾及曾经盟友的关系，“这是你家王爷看中的，又是我这个长辈身边的大丫鬟，可不得郑重其事？”
是的，曾经。
她心里已觉得是曾经了。从今起，和宪长公主再不需要与康家虚与委蛇，比起抬举一个没什么血缘又单纯的康氏，不如抬举一个家生子丫鬟，一家子的命都捏在她手里，谅清萍也不敢做出悖逆她的事。更何况康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要是她乖乖的，自然不介意再帮她，可如今才一个清萍她就受不了会学着反驳了，那就没必要相帮了。
“怎么，康良娣以为，你家王爷看中的女人不重要？”
康宜瑄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复又听她说：“也难怪你又不是你家王爷亲自看中而求取的女人。都说聘为妻奔为妾，可你呢，上赶着非进宁王府的门，自然连侧妃都比不过，只能居侧妃之下。”
和宪长公主……康宜瑄倒如今全然看明白了，嘴脸抽了抽，大庭广众真没想到和宪长公主会有这样…依旧不敢表露分毫…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她没法跟和宪长公主抗衡，何况她的敌人也不是一个王爷长辈。拿眼瞧着王妃，寄托于王妃扳回一局。
而汪静姝根本冷眼旁观，其实在这里活着的人，谁都不是傻子。她康氏好歹也是温荣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康家也是名门世家，又怎么会不好好细心教导康氏……只是有时候康氏比较单纯，容易被人利用。如今这会子应当看明白和宪长公主的心思与目的了吧。可转念一想，自己跟王爷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呢。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谁对谁都是利用。
但礼数却要做足，“长公主的话，我明白了。一定带给王爷，与他商议好，给您和清萍妹妹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就好。”和宪长公主也不多说旁的，她没想到这件事这么顺利，其中又觉得透着一种诡异，只是顺利让她没有再想别的，“那我就先回了，等宁王的消息，这事儿得尽快处理。要是清萍有了宁王的骨肉，那就更不好解决了。丫鬟嘛就是身子骨强容易生养，不像有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三天两头的病倒弱不禁风还不能生育，那可真就要断了皇室血脉。”
子嗣……
汪静姝完全忘了这件事，王爷没有给清萍喝避子汤嘛？
但转念一想，既人家有所目的便绝不可能喝避子汤，这事儿也只能这么着了，但愿清萍没有身孕，要是有……真就难解决了。谁知道和宪长公主以后还会不会利用孩子威胁宁王府？反正她总是在做这些事，总喜欢威胁别人。
片刻和宪长公主带着清萍离去。
汪静姝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强撑着精神，“你们也看见了，我昨天实在没劝住王爷，只得妥协也是因为王爷看中的女人是和宪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
“你们也多劝劝王爷，我是不中用了，只得你们来，尤其是康良娣，王爷如今也算宠你，你来劝罢，你适合。”
“时间要快，这要是真弄出个私生子女，咱王府的脸还要不要……更何况就连百姓都会说一句，宁王府的妻妾无用连王爷都笼络不住才叫他去了外头寻长辈身边的大丫鬟。这种事儿不好说也不好听。”
康宜瑄正生气，自然满口答应，“是，妾明白，必会好好劝说王爷。”只要王爷不接受那个清萍，那么和宪长公主做什么都是枉然。
那个清萍绝对不可以珠胎暗结，如今都谋良娣之位，这要是真有子嗣可不要谋侧妃之位压她一头了？
孙芳蔼一直没怎么开口，她心里也在震惊这个事情，不知如何面对王爷要迎一个丫鬟进府做良娣，同她平起平坐，甚至隐隐压她一头，便满心不悦。只是终究不得要领，无法子可解。如今她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劝？
很快汪静姝扶着额头，轻叹一声很是无奈的挥挥手，“你们退下罢，我要好好想想。”
于是未禀报完的府务都看似变得不重要，康宜瑄心里窝火，头一个行了告退礼，大大咧咧的离去，孙芳蔼紧随其后也走了。
采玉这才进屋，给王妃按摩，“主子，这事儿果真能成？婢子瞧着不能拖太久，若真是珠胎暗结……后果真是不可想。”方才她也偷听了一耳朵。
“都怪王爷。怎么男人就管不住…那事儿……”汪静姝说的隐晦，却终究着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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