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婷容急急辩解，她根本就不知道宁王妃的伤痕从何而来……她并没有弄伤宁王妃。
而汪静姝确实应了一句，“此伤确实不是丹王妃所为，她没有弄伤儿臣，是儿臣不小心被利器滑了道口子。已经包扎妥当。”旋即又跪下，泥人还有三分气，老虎不发威丹王妃以为她是病猫，“不知什么缘故，可能是丹王妃误会了儿臣总与儿臣不睦，那次除夕以及她成亲第二日来宁王院拜访，一直言语不当，更是送了已故五皇子妃的遗物，儿臣实在不敢收。此事，丹王和我家王爷都是知道的。”
“儿臣以为上回的事会让丹王妃有所收敛，可丹王妃并没有，她嫡庶颠倒毫无上下尊卑。就今儿来说，她硬闯王妃院，儿臣只是因伤在歇息，可她不依不饶的非要擅闯。进来了又来我这告状陈侧妃如何如何，语气态度恶劣，加之她未曾说清楚陈侧妃到底有什么事发生……因此儿臣才下了逐客令。才让丹王妃觉得我对她不客气。”
朱元明抓住了重点，“那么，陈侧妃到底怎么回事？”
没成想她竟一状告到王妃那里去了。陈尔嫣上前一步静静的叙述，“妾跟丹王妃并不相熟，只因已故五皇子妃才在进皇城前就见过一回。不过她深知妾与已故五皇子妃曾是手帕交，今儿来妾这里，是想让妾向王妃打听已故五皇子妃的死因。五皇子妃身故，妾确实感叹之余伤心了一阵子，可妾亦不愿掺和这种事，便拒绝了丹王妃。并无不敬之心。”
五皇子妃身故的死因是这宫里的秘密。在这个殿里，除了丹王妃跟陈侧妃不晓得外，其余人都心知肚明这桩事件的始末。
宁王妃跟陈侧妃的一言一句，虽是实话，没有冤枉了丹王妃，可所有该说的重点都说全了。
直到此时，杜婷容心里才有了悔意，原不想打草惊蛇，她万万没想到陈侧妃竟然一五一十全说了，就连宁王妃都不隐瞒任何。
朱元明心里早有了定论，一拍桌子，“是这么一回事吗？丹王妃贼喊捉贼！”
看样子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新五儿媳如此能闹事，恨不得将事情闹大。早知如此，还不如选那个乐工。
把杜婷容吓了一跳，一下子跪在地上，其实她的胆子并不大，被吓了一跳。一时又没主意，没一刻钟就全认了。
这下汪静姝明了了，原是为了查出已故五皇子妃的死因，她才千方百计的闹出事。可闹事也不该太岁头上动土，告御状这种做法也就这个丹王妃能做的出来。如此易冲动的性格还想着查出死因……只怕这辈子没什么希望了。
原本朱元明确实很生气，可一提已故五皇子妃的死因，顿时没了气焰，亦没给太大的惩治，“丹王妃以后每日去太后那里念经祈福静思己过吧。”
杜婷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应了。
这闹剧才结束，朱元明当即离开凤仪殿。
没想到这事解决的这么快，皇后挥挥手叫他们都退下了，独留自己儿子一人。
待她们离开，她才说了一句话，“其实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可。给丹王卖个面，不是更好？为何非要将一切摊开，丝毫都不留余地。只怕明儿个皇上该责怪丹王了。”
反正皇后是觉得这次宁王妃跟侧妃都没把这件事处理好，侧妃尚可，这宁王妃几句话是成了压死丹王妃的最后一根稻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皇后是了解皇上的，让皇上真正惩处丹王妃的话并非出自侧妃之口，而是出自宁王妃之口——嫡庶颠倒毫无上下尊卑。若不是后头侧妃提及的已故五皇子妃的死因，只怕这次处罚会更重。
可破天荒的这次朱沛竟帮着王妃说了两句，“就丹王妃那样的，有些话我听着都生气，也难怪王妃会生气。上回送那个簪子已经惹恼了王妃，若非当时要卖个好一早就禀告父皇母后了。我们没追究，可没成想那丹王妃还敢来。我们宁王院也该有这么一次厉害的时候，免得叫人觉得宁王院里的主子宫人们都最好欺负。有时候就该这样，省得别人都觉得王妃好说话欺负，她若丢了面子岂非也是我丢了脸。”
皇后没想到这次儿子竟帮着王妃。惊讶里又感到欣慰，这说明他们相处的关系尚和睦，那她也放心多了。复又听朱沛说，“王妃脖子上的伤是早上康良娣擅闯内室行刺王妃造成的。原本她是可以禀告父皇母后严厉惩治康氏。可她为了儿臣，让阿绥将行刺之物送还到了大长公主府上，也算是卖了个好给温荣大长公主。”
皇后听着频频蹙眉，这个康良娣真是个会惹事的，幸好王妃识大体没有将这事闹大。而儿子儿媳关系融洽，她乐见其成，捂嘴偷着乐，“你如今一口一个王妃，还帮她说话。你跟她的关系是不是好多了？”
朱沛想起那天一句又一句让他振聋发聩的话，旋即又想起听说她今早处变不惊，有时候竟觉得她不像才十六岁的女人，“她……颇有才干，很不错，是个人才，不愧出自名门汪氏。”
这似乎皇后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夸赞妻子。
“你们呀，关系融洽，我乐见其成。可就是有一件事，还放心不下。”
朱沛不解。
皇后说：“你子嗣不丰，仅有一个昭训怀了孕，是男是女还不晓得。你如今也有二十了，也该有嫡子嫡女了。多去陪陪王妃。不要总流连在侧妃那里，侧妃虽好，可不能让她耽误你跟其他女人生育子嗣一事，要不她可就成有罪了。你带给她的宠幸不成荣耀反成祸事！”
原是催促诞育子嗣的。
皇后句句肺腑，不是没有任何道理的，朱沛一一应承，反而他到底做不做，那得看他的心情。
儿子什么样皇后晓得，一看就晓得他没把这些话当回事，索性又添了一把火。“王妃若有了一儿半女，你们夫妻的关系更稳，汪府又会如何想……汪达已经老了，汪府总有一天会让她的兄弟继承延续家族荣光，到那时何愁有这种老顽固？”
朱沛低着头看不出他的神情，“若王妃有了身孕无论男女都是一桩喜事，儿臣又不会因为汪达那老匹夫打掉她的孩子。可她若没有身孕，也是她自己无缘。老天爷注定了的。”
这话倒也不假。
既这样说了，皇后不再多言。
这边母子两说着体己话，那边杜婷容丢脸丢大发了，一离凤仪殿就匆忙离去，将汪静姝和陈尔嫣两人落得老远老远。没了碍眼的人，她们反而乐得自在，两人肩并肩慢慢行走在宫道边上，少有宫人行礼请安。汪静姝这才想起早上卉芬嬷嬷的话，“你母亲身子可好？想必王爷一定寻了太医去探诊。”
认真论起来，今早王妃遇到的事亦有他们陈家的罪责，可王妃不计较不怪罪，纵然有看在王爷面子的意思，可陈尔嫣到底要领了这份情，“多谢王妃挂心。我母亲身子还好，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将养着就是了。今儿也是她明明没什么大碍却也要见王爷，因此拖累了您。”
汪静姝理解陈夫人一片心，笑着微微摇头，“没大事也是为了你这个女儿着想呀。”她亦是羡慕的，转念又道，“如今良娣丧母怕更会让她做出什么事来，你千万要小心。”意有所指。
陈尔嫣心下了然，康氏都敢闯王妃内室行刺王妃，哪里做不出其它的事情来，“我晓得。”
汪静姝想起徐乐贤那个名字，“上回同侧妃避雪，还记得那个侍卫吗？”
陈尔嫣不隐瞒什么，“听说他入了王爷麾下，也算一桩好事，跟着去封地闯荡，总比在这做冷宫附近巡视的小侍卫要有前途的多。”
此话一出，汪静姝当即明白，定是侧妃向王爷举荐此人的。可她不明白，平日里不怎么愿意打理府务的侧妃倒有心思在政务上举荐什么人。
初春的皇城已近傍晚，微微西斜的阳光普照洒在朱红的宫墙上，像涂了一层金，格外红如血。
汪静姝看了她一眼，那笑里多带了几分深意叫人捉摸不透，她一直像雾一样叫人看不通透。
恰巧宜王妃武凝芳匆匆走过，她似乎没有看到宁王妃。汪静姝索性叫了她一声，“凝芳姐姐，这是去哪儿？这样着急忙慌的。”
武凝芳这才停下脚步，转头迎上对面的目光。旋即沉着的脸缓和几分，露出一点笑，上前两步，“哟，是静姝妹妹呀。我方才走得急，没瞧见。”转而又瞧见一旁的宁王侧妃，与她打了照面。
“你这，急匆匆的去哪？”
“才从公主所出来看望了各位公主，该去崇福公主的同心殿走一趟了。”武凝芳好容易才进宫一趟，这几日到处请安问候的忙得很，该尽一尽做皇家儿媳的本分，“天色渐暗，我该早去早回。”
原以为跟宜王妃处不好，如今才晓得她才是最好相处的人，虽私底下嘴上没有把门的，可心却是极真的，又肯与人为善，从不为难妾室也从不苛待下人，有时句句发自肺腑，亦是妯娌亦是姐妹般的存在，汪静姝很愿意与她相交，好比这回康王妃等闲不出门直一个劲躲在重华殿后头的小院里，而宜王妃却四处走动忙里忙外的请安问候串门，略尽皇室儿媳的规矩与本分，听说她一向如此。
汪静姝见她忙亦不好再留，“那我就不留姐姐了，您忙罢。”
武凝芳亦不跟她多说，笑了一下施施然离开了。
陈尔嫣之前见过一回宜王妃，就在她做伴娘的时候，似乎还记得宜王妃为王妃解了围，“王妃跟宜王妃关系不错？”
“旁人不喜欢宜王妃说她那张嘴不会讨巧容易得罪人，可我倒喜欢她那副不矫揉的样子，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的人很容易相处。”汪静姝思索再三又补上一句，“她每回从封地赶回皇城里暂住便这样忙碌，到处请安问候送礼伺候的，以尽皇室儿媳的本分和规矩。这皇城里的人也晓得她了的，在礼数上从未出错过。”
突然陈尔嫣来了一句，“像王妃您这样的人也很容易相处。总是与人为善，为他人着想。”倒叫汪静姝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摆摆手，谦逊一句，“做人该大度些的，做事亦该大方些的。”
陈尔嫣比王妃大了两岁，可着实羡慕她那般沉静气度高华的样子，仿佛天生就是个王妃，天生就该嫁进皇室成为人上人，或许她还会有更好的位子可以配坐。
王妃之上就是太子妃，太子妃之上就是皇后，皇后之上就是太后……猛地，陈尔嫣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两人一路闲聊到皇子所，正巧丹王偕同丹王妃在宁王院门口，见两人一来，丹王朱潭立刻上前两步再向宁王妃赔礼致歉。
他已经晓得自己妻子做出的这等事，他为自己妻子的愚钝行为再次向四嫂子拱手鞠躬，还为表歉意奉上了一个锦盒。
一旁的陈尔嫣见此倒觉得丹王挺可怜，原本他是王侯哪里要向嫂子行这么大的礼，如今却要为一个女人做出的愚昧之事行这么大的礼。
这或许就应了老人家常说的一句，妻贤夫祸少。
汪静姝自不会去怪丹王什么。亲自扶他起身，跟他客套了两句，收了礼，她亦表明不会生气。
这事才停息。旋即两人就进了宁王院，虽不再生气，但她们着实不想再同丹王妃说什么。
尤其是汪静姝竟隐隐期待着尽快去封地，去平州，远离他们。
日子在她隐隐期待下悄悄过去，转眼又是二月十二花朝节，百花娘娘的生日。
皇后跟去年一般再办百花宴，命令几位王妃都参加。
汪静姝赫然在列，她推诿不得。只得坐在宜王妃身边，与她与康王妃与丹王妃一同说话，又瞧着那边那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她记得她自己就是在百花宴上得皇后关注，次日就一举成了宁王妃。
看样子如今百花宴再起，又该有姑娘雀屏中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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