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满腹牢骚，到最后谁都没法面对对方，朱沛离开了王妃院，他没有吃饭也没有留宿，汪静姝并没有挽留，她也不想挽留，这事闹成这样，现在这个结果各自都挺满意，给对方留一丝余地和脸面。
宁王再次离开王妃院的事，并没有引起宁王院里的猜测，倒是传进了皇后那里，皇后对这个儿媳妇真是怒其不争，除了连连哀叹外，竟不知该说什么，若她再次插足这小两口的事，只怕会让皇城人对此沸沸扬扬，正值快要新年，该给宁王妃一丝颜面。
光阴在忙碌里一点点转瞬即逝。
经过那场牢骚，汪静姝很久都没再见到朱沛一面，他若有什么事都叫他最信任的小厮阿广代为转达。
直到诰命夫人史氏进宫请安过后，朱沛才再次出现在王妃院。
已时隔五天。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临近新年。
“临近新年宫里忙得很，史氏却在这时候进宫请安，听闻是为了五皇子妃的事儿。”
史氏背后是汪静姝在操纵，但这事她不想叫人晓得，“这事儿，妾没听闻，近日忙得很，马上要新年了。”
朱沛细细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异常清澈干净的眼睛，或许真与她无关。但跟她有关又能如何，难道不是好事吗？顿时转了话锋，“五皇子妃这个位子，又要有人坐了。”
汪静姝细细看布料，这是要送去汪府的新年贺仪，她不敢叫别人决定，“年关将近，即便父皇真有人选，也定要在宫宴过后才决定下旨册封。”
“杜乐工真是最适合的人选？”
杜乐工……
难道他都晓得了……
是啊，这事是崇福公主暗指的。崇福公主站在他那边，所以这事不就等于是他的意思嘛……那么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忆及此，汪静姝索性承认，“我只是叫人传话给史家，父皇有意指杜氏贵女为皇子妃。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史家跟杜家的恩怨，她原是不知道的，是侧妃提了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才会寻可靠的人去调查。起初她不信侧妃所言，直到调查结果送到她眼前，她才完全信了。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侧妃这个人，叫自己看不透。
朱沛信不信得看他自己了，“临近新年，叫史家别动作太大，免得叫人注意我们宁王院。”
摆明他是不大相信的，“叫你们汪家背后的势力都停一停，新年将近，父皇即将年前封印。”
朱沛又是一句不理解的话，“你怎么突然跟杜家过不去了？本王没听过你跟人家起过什么争执呀？”
这下汪静姝心里了然，这或许根本不是他的意思，确实她没听皇后提及什么杜家，莫非这是崇福公主一人的主意？崇福公主利用了她？“大皇姐…这是大皇姐的……意思。”
皇城里就是这般，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利用总是无穷无尽。
朱沛瞪她一眼，那副样子要生吞活剥般，“大皇姐本就跟杜家不睦，你不知道？”
崇福公主跟杜家恩怨本就快人尽皆知的事。他的王妃居然去插一脚，还被人家利用，真是……朱沛真是快怄死了，“你叫人做事前，能不能先调查一下？”
“你真是太莽撞了。”
汪静姝愣了半晌。
这事汪静姝确实不知道，她一心只以为是皇后宁王的意思，因为崇福公主站的就是宁王，她想要从龙之功，又跟东宫太子妃不睦。她真没听过公主跟杜家什么恩怨，更没有调查过。
这事真是她莽撞了，不敢反驳亦不敢看他眼睛，怔愣在那，“我，我真，不知道。”
朱沛气得不行，“你被人利用还是为我好吗？”原先他只是怀疑汪家因东宫而插手了此事，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是东宫和崇福公主利用了他的王妃，将他也卷进了这个漩涡中，还因此很难讲清楚是非对错。
甚至他怀疑，这个招数肯定有人献计献策，或许就是汪家的打算。非要将他一同卷进里头，说不清楚。
“是不是汪家叫你用史夫人这招数的？你以为史家那么容易利用呢？”
汪静姝总不能说是侧妃罢，这样只会把彼此的矛盾更激化，也许王爷还会觉得她在狡辩拉侧妃下水。“是我自己的意思，跟汪家无关。”
朱沛岂会相信，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汪达可是站东宫那边的，你有所动作到底为谁还不晓得呢……”
“你现在将这麻烦推到自己头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明知道你的父亲汪达效忠的是东宫！”朱沛气得一下子站起，步步紧逼的盯着她双眸，声音却阴沉低不可闻，“东宫一旦登基，第一个要铲除的是谁……你心里没数吗？你以为你跟汪家帮衬着太子，会有好下场？”
“这件事你让我进了漩涡里挣脱不掉，你说，你终究是有多恨我？明明可以摘干净，明明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偏偏要这样。”
恨……
“大皇姐为何告诉你，她难道不是要试你？”
汪静姝步步退却，身后一堆布料洒了一地，而他步步进逼，盛气凌人的样子终是逼急了，“出嫁从夫，王爷，你说我会帮谁？”
“王爷还是好好想想，这个宁王院里，到底谁最恨你？！”
她言语里暗指侧妃。因为这个主意是侧妃所出，侧妃那么积极告诉她解决的法子，肯定是有自己目的的，奈何她傻的到现在才明白，平白为人做嫁衣。
这事…侧妃利用了她……可侧妃恨王爷什么……他那么喜爱侧妃宠爱侧妃，侧妃还有什么不满？
又或者，侧妃想借王爷的手借刀杀人？要杀的是她……？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出来……
朱沛先是一愣，旋即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异常愤怒。
汪静姝彻底激怒了他。被他掐的满脸通红，用力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觉得此刻没必要服软，越是服软越会被他觉得有猫腻，这件事她确实做错了，错在太掉以轻心错在太轻信他人，“王爷，你恼羞成怒！我若是死了，父皇一定会为我做主。”
朱沛不怒反笑，手上的力更用了几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要赌一把，赌激将法救她自己的命，“咳，咳，你，不是，说，我和汪家，都效忠，太子吗？那好，你亲眼看看，我到底效忠谁？你亲眼看看，到底谁最恨你？”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
‘咚咚咚’突然叩门的声音，传进内室，朱沛沉着脸，“谁？”
“王爷，是侧妃主子来给王妃送账册。她说，她已经看完了，还有些地方不明白要讨教王妃。”
陈尔嫣？
汪静姝始终猜不透陈尔嫣那个人，像谜一样，或许没人看懂了。
朱沛放开了手，迅速甩开汪静姝，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凌乱的布匹上，发出响声。清了清嗓子，朝外头喊，“叫宫婢进来这处理一下，让侧妃在外等传召。”
“这件事不要再插手，若有人调查，一问三不知。明白吗？”这句是交代汪静姝的。
此刻她正痛苦不堪，摔的很疼，依旧颔首，“是。”
朱沛转身离去。一出内室见陈尔嫣在等候，心里一暖，“天气冷你怕冷，以后少出门，免得冻着。”虽是命令，却叫人倍感温暖和柔情，而他的柔情只属于她，也只想给她。
而陈尔嫣却丝毫不想要，淡漠的装笑，“多谢王爷。”说的毫无温度比冬日还要冷上三分。
一个一味要给，一个一味不要。
他们的相处是极之别扭的。朱沛猛然想起方才王妃的话，“恨一个人也该有理由，不该莫名其妙。侧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果然陈尔嫣心里一震，她以为是王妃说了什么，才致使他……
可至于恨字，难道他这人，不该恨吗？
陈尔嫣冷漠的看不出她内心丝毫温度，“自己做了什么很该心知肚明，至于该不该恨，要不要恨，只有老天爷知道。”
朱沛知道她的心结在何处，她之所以莫名其妙的恨他，全是因为过去的事，“如果我说，没有做过，你会信吗？”
陈尔嫣上前一步，冷眼直视他，就像她自己只是个看客，“如果我说，没有恨过，你会信吗？”
两方较量，她太冷静，终究是他败下阵，冷着眸子离开。
经此，陈尔嫣亦离去，未见汪静姝一眼。
而他们较量的场景终究传进了汪静姝耳里，只是无人听得两人的对话，直觉得气氛诡异，可聪慧如她，心里有了几分数。
或许，这点证实了，侧妃为了报复王爷利用了她。
至此她渐渐远了侧妃，私底下少有往来了。
陈尔嫣或得一丝舒爽像是报复了宁王，然并不真正的内心愉悦，至于朱沛呢，他只能为此事善后。
转眼便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团聚的日子，天家自是不例外，历代皇帝每年里最重视这个日子。
而今年，这个除夕，是汪静姝第一个在皇城里度过的除夕夜。
她除了想家以外，贵为宁王妃，皇后嫡亲儿媳，那些迎来送往，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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