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叔，你说的是真的吗？”唐梓夜欣喜而欢呼雀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李叔忍不住笑了起来，眯起的眼角都盛满了慈爱，刚刚舔着老脸去求那些多年没联系的老东西，还真是值得呢。
“当然是真的啊。他们都已经作出承诺了，都会在下一次股东大会上支持你和陶夭的。”李叔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夜儿，李叔这一辈子，活得太窝囊，没有和爱的人长相厮守，连自己的女儿和孙子都不敢认，我这一生的所有不幸，我不会再让你也因为家人干涉遭受这样的苦。”
唐梓夜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手机那头的呼吸声，这是与他血脉相连，亲之又亲的外公的呼吸，沉重而缓慢，却给他十足的安心，这几天的不安和动荡仿佛就这样，被镇压下来了。
“李叔，谢谢你。”唐梓夜说出这句感谢，这句感谢，他说的太晚了。也许在二十年前李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对他这么说。这个多年以后重新相认的外公，为他改变了当今的局势，照亮了他的全部未来。
“夜儿，这是李叔该做的。”李叔一直为自己没能陪伴唐梓夜度过他的童年而感到愧疚，一直以来，也想着要能帮着他点什么，“夜儿，什么事情也别自己扛，有李叔在呢，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李叔天色也晚了，夜儿先去歇着吧，我挂了。”
李叔匆匆忙忙地把唐梓夜的电话挂断，唐老爷子的声音像是预料中的一样，在背后沉沉沉沉地传来，“李英国，刚刚唐梓夜来你这里了，对吗？”
唐老爷子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在监视着李叔，李叔家里来了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没有料到，唐梓夜会主动来找李叔。
“唐云天，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你还要监视我到什么时候！”李叔接近于在嘶吼，这么多年来，无时不刻的受监视的生活已经将他逼到了歇斯底里，那样时时刻刻的不安感让他几乎疯狂，更何况，现在，唐云天还要挡着他帮助唐梓夜的路！
不就是为了讨好区区一个周家吗？至于吗？这值得他唐云天看着他看这么多年吗？
“李英国，你太容易被感情左右了。”唐云天眼眸深沉，黑中带棕，棕中带灰的瞳孔了照射出逼人的寒光，为了利益，他可以不顾挚友和孙子的幸福，“你知道陶夭是什么手段吗？她还未过门，就已经骗的唐梓夜把他们家那个要破产的无可救药的公司买下，还用比市场估价还要高的价格！这种女人，摆明了就是把我们唐家当成了摇钱树，把唐梓夜当成了提款机！”
“提款机？然后呢？”李叔将手放在脸上，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手指的指甲盖被按压的近乎深陷在皱巴巴的皮肤上，额头上已经出现了道道红痕，暗红色的痕迹在灰暗的灯光下更显狰狞，李叔声音很悲伤，却提高了音调，像是要发泄出这几十年来的所有不满，“唐云天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冷血，无情，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放到你那该死的利益杆上细细衡量，生怕那一天有谁从你那亿万的家财中多拿了一粒米！提款机？那又如何？那也是夜儿自己的选择！唐云天，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人生？你有什么资格叫夜儿活得跟你一样？”
“住口！”唐老爷子像是被戳中了痛点，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命令这，命令那，现在他的嘴里就只剩下这一句，住口。当年，唐夫人住院，是得了绝症，唐云天为了一笔大单子，一直在跑业务，甚至唐夫人去世的前一个星期都没去看她。唐夫人走的那天，只留下一封给他的遗书，“你从对我有过一丝温情，我恨你。”
“唐老爷子可是想起来了？因为你的冷血，唐夫人就那样冰冷地死在了苍白的医院床单上！甚至没人去看看她！难道，你要夜儿也跟你一样吗？”当时唐汉生还没有宣布和周溪的婚姻，李叔还和唐家交好，李叔每天都去看看唐夫人，唐夫人要不断地做化疗，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唐老爷子却一直没来看过她。
“我……”唐老爷子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件事情，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人提起过，也只有李英国这个老头子能记得这件事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自我麻痹着遗忘这件事，李叔的突然提及让他一时间百口莫辩，“当时，唐氏事业刚刚起步，不管怎么看，都是工作重要啊，怎么能为了区区女人……”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唐老爷子的脸上，唐老爷子都呆住了，毕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偏偏李叔那一巴掌还打的特别重，像是要把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一般，打的唐老爷子都感觉自己要脑震荡了。“唐云天！这一巴掌，是我替几十年前去世的唐夫人打的！打你这么多年来，居然毫无悔改之意！我李英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不怕你做些什么！”
空气久久地静默着，唐云天和李英国互相大眼瞪小眼的，他们以前曾经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好到李英国甚至愿意力挺他到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到这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唐氏集团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这样？也许在唐云天阻止他与周溪相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英国，我们究竟认识多久了？”唐老爷子像是被斩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一般，木木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坐在金丝楠木雕琢出的太师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十年？或者更久了，毕竟，我们都已经是老头子了啊。”李叔打量着唐云天，说实话，认识唐云天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挫败的样子。唐云天这么多年来，就像是一个工作机器，现在倒是难得的像个人样。
“三十年了啊。”唐云天喃喃地说着，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眼中的光亮忽明忽暗，像是一盏长明灯突然耗尽了所有灯油一般摇摇欲坠，“三十年来，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但凡你当年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温情，但凡你保持着一点人性，我都不会这么看待你！”李英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打了他拿一巴掌，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这是他早已决定的行动，绝非一时兴起，李英国盯着现在的唐云天，跟他一样，也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当年他们两个也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一眨眼就看到了这样苍老的他真是奇妙。原来，他们人生中有一半的时间都相互记挂着。
“李英国，我这一生，做的事情都错了吗？”唐云天居然有一天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正误，李英国觉得今天一定是要世界末日了。可是，他这可怜兮兮，一脸懊悔的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他居然还有点心软。
“其实，倒也不是全都错了，就是你太在意公司而忽视情感了，你让许许多多的员工有了工作，这很好，很伟大，但是，你的家人，你的亲友，你最亲近的那些人，希望能得到除了你的博爱以外的关心啊。”李英国叹了口气，把手背到背后，暗暗地揉搓着，刚刚打唐云天的时候用力过猛，弄得他自己现在的手都有点疼，估计唐云天现在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吧。
“这次的事情，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股东大会我不会干涉，反正之后也会有其他的磕磕绊绊，年轻人，总归是徒有一腔热血而毫无规划的，反正不管我是什么态度，他们都会分开的。”唐老爷子很快恢复了大家长的做派，面色缓了缓，拄着拐杖走出了门，李英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松了口的，唐梓夜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机会，这次股东大会是要成了，之后他们怎么样，也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唐梓夜，李叔刚刚打电话来说什么？”余家南见唐梓夜拿着那个手机在那发愣，忍不住心急的问了一句，唐梓夜这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不会快点说嘛，真是能急死人。
“李叔说，所有的外姓股东，都站在我们这边了。”唐梓夜像是如梦初醒般回答他，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着李叔刚刚的异常行为，是什么情况，会让李叔连听他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一脸凝重的？”余家南长吁了一口气，太好了，这几天他都快累死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风雨兼程的到处找那些老家伙了，现在想起自己当时投的百分之五的反对票，他还想把当时的自己打一顿，求人告饶真是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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