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安灵子也没让赵小熙有任何拒绝的可能性，让张芸桦送他们出去了。
日薄西山，日光晦暗。霞光倾泻迤逦了一地，淹没了高高低低，肥瘦不一的高树。很稀罕，这种光线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很像京中成衣铺子里面卖的织锦衣裳，养眼且好看。
一路上张芸桦都没多说话，只留给赵小熙他们一个很浅薄的背影。
这应该是生了气还是啥的，但是赵小熙也已经不在意了。
像是这种很难办的境况，朝霞西也不好那么委屈自己，讨好别人啊！
那位大姐大跟她说的话，是很让赵小熙犹豫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怀疑是自己没见过大世面，所以一旦是遇到这种需要好好拿捏的情况，就有点怯场了。
是风险也是机遇，赵小熙琢磨着，现在自己的荷包里也有一点银子了，要是这次投资失败，赔了的话，应该会造成不小的亏空吧？
她有点慌张，心跳如雷。
要不是旁边有个萧璟瑞紧紧地扶着她，以她现在这种腿脚发软的情况，铁定直接栽到山底下去了。
山脚也挺繁华的，夜市已经出来了。
张芸桦明摆着不想跟赵小熙多交流，给了她一记刀眼就走了。
“娘亲，咱真的要跟他们合作吗？”小包子也挺担心的，这会儿脑袋里还全是安灵子那张盛气凌人的脸：“那个婆婆好吓人，对娘亲也不好。”
婆婆？赵小熙被自家儿子一句话给惹笑了。
安灵子对于小煜来说，的确是个婆婆级别的人物了，就算是保养得当，但是还是肉眼可见的衰老。
与此同时，她的能力依旧不可小觑，有能力，也挺有魄力，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旦是真说开了，死活都不愿意跟他们合作，指不定以后就要被安灵子使手段狠狠打击了。
“娘亲还没想好哩！”赵小熙没出息地叹了口气，讪讪笑：“要是咱不跟他们合作的话，或许吃亏的还是咱们。”
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还是那么腹黑的大腿婆娘。
赵小熙有点气闷，早知道就算是到了京城，也不跟张家有啥牵扯就好了。
人家爷们可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所谓人傻钱多，又有权有势，弄死一个赵小熙，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她有点慌张，瞅了一眼傻乎乎拉着她的萧璟瑞：“明天你就不要跟我一块儿出来了，你可别忘了，你还要跟着赛神医治病哩！”
“不要。”萧璟瑞梗着脖子，可怜兮兮地拽住了赵小熙的衣袖：“我要跟娘子在一起，天天都要在一起。”
真是服了他了！
赵小熙满头黑线：“那你不想治病了吗？只有你变好了，才能保护我啊！”赵小熙简直心累，想想人家男人牛逼轰轰的，自家男人，傻得冒泡，赵小熙这心里就更加膈应了。
果然啊，越是比较越是心塞。
赵小熙可劲说服自己要想开点，萧璟瑞脾气好，疼婆娘，还不包外室养二奶，除了傻点，就没别的缺点了。
豪门大户家的爷们，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的？赵小熙也不知道咋的，竟然对这傻大个有了独占欲这种奇特的情绪。
“那我也想跟娘子在一起。”萧璟瑞委屈巴巴，怯生生地瞅着赵小熙：“娘子被人欺负了，我就打他。”
真是个莽夫，没脑子的傻子。
赵小熙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俊俏的脸蛋：“得，你要是在京城对着别人挥拳头，咱这辈子也就别想着回丰乐镇了，铁定是要吃牢饭的。”
出师不利，赵小熙恹恹的，拉着一大一小回了医馆。
赛华佗还在看医术，见着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了，皮笑肉不笑：“赵小娘子这为了谈生意，还真是啥都不管不顾了。”
这是在谴责赵小熙把萧璟瑞拉出去一整天，他们愣是没有看诊。
赵小熙也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朝着赛华佗一个劲地赔着不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得了，听说赵小娘子要跟张家做生意？户部侍郎家里头的大娘子，安灵子是也不是？”赛华佗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看起来倒是有了一丢丢高深莫测的感觉：“那位大娘子，在京中可是一个人物哩，不过她做的买卖，不大上道。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像是赵小娘子这样实诚的，最好还是别了。”
要是今天没有见识到那密道啥的，赵小熙或许还觉着这都是赛华佗在危言耸听。
可是自从她看到了那些稀罕东西，还有听安灵子说的那些话，赵小熙对赛华佗的话，已经认同的不能再认同了。
“我现在这是骑虎难下，就算是不想合作，张家大娘子或许也不会放过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赛华佗也听懵了，倒是从没听说过安灵子强迫着别人跟她做生意的。毕竟她的人脉还是挺广的，完全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难不成有什么非要合作不可的理由不成？”
“谁知道。”赵小熙心烦意乱，胡乱用过晚饭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
她这是满心盼着明天不会有人来，结果第二天一早，她的希望就彻底落空了。
一大清早，赵小熙就听到了外头几个伙计叽叽喳喳的声音，不一会儿，赵小熙就听到了敲门声。
外头一个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赵小娘子，有位公子来，说是跟你约好了谈生意的！”
天爷啊！赵小熙无语问苍天，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安灵子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就为了她一个没啥见识的小村妇，如此大费周章，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她心里膈应，却也不得不面对，等进了前厅，就见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在背光的地方，也不知道在跟赛华佗说着什么。
不过看起来倒是个正经人，一身长衫，浓眉大眼的。
五官上头没有多出彩，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东西。
只有人中长得很让人瞩目，深长且宽阔，在面相学中，人中被称为“食禄”。像是这种拥有长人中的人，大抵都是富贵命格。生命源远流长，宽厚无比，福泽绵长。
爹娘真是太会生了，赵小熙在心里可劲嘀咕着。
那人的眼神也一直都停留在赵小熙身上，只是看起来的确没啥善意可言，完全像是在打量某种货物一样，容易给人造成强烈的心理不适。
“在下林子图，今天是来跟赵小娘子谈生意的。昨天我们掌柜的只是大致跟赵小娘子说了一些，想来还有许多地方不大明白吧？这样吧，今儿个我既然来了，赵小娘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
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赵小熙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想到安灵子对她如此看重，这心里仿佛又添了几个缺口。赛华佗也识趣儿，把后院的活计都给支开了，就只留下了林子图和赵小熙。
“可是昨天我跟张大娘子基本上也都说清楚了，不签合同的话，这生意，我是做不得的。”赵小熙面对着林子图坐着，那种压迫感一直盘旋在她的头顶正上空，怪叫人难受的。
“这事儿我基本上也都了解了。”林子图点点头，对于赵小熙的坚持，还挺意外：“但是赵小娘子何必这样执着于合同？生意场上的人，只要可以赚银子也就成了。我们掌柜的中意赵小娘子的手艺，只要有货，不问来处。给赵小娘子的报酬，必定也比旁处多。赵小娘子所在的丰乐镇，于京城而言，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罢了，要想发迹，终究还要到京城来，是也不是？”
他说话单刀直入，简单粗暴，但是句句都在理儿上。跟这种人做生意的话，可以直来直去，不必拐弯抹角，倒是挺方便的。
比起那些口甜舌滑，背地里耍阴枪的人，要好上许多了。
可是这番话并没有让赵小熙多动心，她怔怔地瞧着一边生着许多绿色青苔的池子。
或许是阳光的缘故，那一池水看起来浓烈且幽深，有点像是某个虚空世界的入口。
赵小熙听那位大爷说的神乎其神，玄而又玄，几乎都睡着了。老半天，她才冷咳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希望牌怎么都不能拥有姓名？”
林子图听到这区区一个小村妇，居然一次性就把他们这方的真正意图给猜出来了，有点小尴尬：“可以这么说。”
“分明就是只能这么说吧？”赵小熙觉得这京城里头的人，实在是太会欺负人了。相较起来，还是林峥尔和许智已两个人尊重人。至少合作啥的一早就说的清清楚楚了，他们希望牌跟他们的商号都是可以并列存在的。
张家这是想独吞好名声，把他们希望牌当成鬼影子？
呵，天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买卖？
赵小熙真心被气的浑身发抖，笑的犹如宫崎骏动漫里面的老巫婆：“不成，我拒绝。要是我们希望牌不能有名号，那咱们的合作，就没的商量。林公子还是请回吧，这门生意，以后也都不必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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