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你

    绵绵细雨中,胡定坤一袭白袍就那么站着,倒是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姿态在。

    可对他,我只有恨。

    “二爷,天色不早了,请回吧。”胡建彬挡在了我面前,说道。

    胡定坤意味不明的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要走,只听得他的声音:“孟姑娘,若是有一天真的走投无路,可以来找我。”

    胡定坤并没有纠缠,就那么离开了,留下我们若有所思。

    “孟姑娘,二爷这人诡计多端,他的话不能信。”胡建彬赶紧提醒我。

    我其实也拿不定主意,因为胡定棠的病发作的太突然了,如果排除天气的原因,那么,肯定会有外界的诱因在,老宅那边又静默的让人心慌,如果今夜……

    胡定棠不会出事了吧?

    “坏了。”我看向胡建彬,问道:“你们手里有多少人在外围?能立刻调动过来的有多少人?”

    胡建彬懵了:“发生什么事了?孟姑娘你千万别被二爷给蒙蔽了。”

    我直摆手:“不,你先别管胡定坤,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兄弟俩最好还是分头行事,一个去以最快的速度联合外面的兄弟,一个跟我先在明阳山周围打探一下情况。”

    胡建浜比较谨慎:“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公馆那边如果真的出事,那就绝对不会是小事。”

    胡建彬一咬牙道:“那咱们就按孟姑娘说的去做,你去联系人,我去打探消息。”

    胡建浜立刻下了马车,我们则往明阳山赶,上了半山腰,胡建彬就让车夫赶着马车隐藏到了一侧,让我待在马车里,我没肯:“我们一起过去,没事便好,如果有事,我们也好有个商量。”

    我和胡建彬摸黑上了山,公馆周围有结界,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自然是不受结界约束,我们到了结界范围之内,胡建彬便召唤了周围看守的人,问公馆周围有没有异常,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胡建彬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道:“孟姑娘你看,虚惊一场罢了。”

    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距离公馆建筑群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猛地顿住了脚步,然后迅速的往后退。

    胡建彬不解道:“孟姑娘你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问。

    胡建彬摇头:“一切如常。”

    “不,一切都变了。”我指着公馆外围一圈挂着的红灯笼,让胡建彬仔细的看,“这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胡建彬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有几盏灯笼灭了,今夜有雨有风,估摸着是被吹灭了吧?”

    “不,不是吹灭了,是一开始就没有点。”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馆里面出了内奸。”

    “内奸?怎么可能?公馆里面的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谁也不可能是叛徒。”胡建彬不愿意相信,“孟姑娘你定是被吓到了,疑神疑鬼。”

    我冷笑一声:“七星灭,百鬼生,怪不得胡定棠会犯病,这手脚易动,身在其中,难以发现,要不是胡定坤提醒了那么一句,胡定棠就是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高,真是高!”

    “孟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胡建彬一头雾水。

    我看向他,无比认真的说道:“让胡建浜集结好外面的兄弟,暂时不要进公馆,随时观察周围的动态,等着里面的消息,我们驾车回公馆。”

    胡建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却知道,这种时候,他必须服从我,立刻就让身边的人去通知胡建浜,他则和我返回马车,一起朝着公馆而去。

    我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掐着眉心,心里七上八下的。

    公馆里面出了内奸,而这个内奸早已经跟众人打成了一片,想要揪出来,很难很难,但他却可以随时随地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今夜我出门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

    卢有才为我牵线搭桥,那么,他们会不会对卢有才动手?会不会去为难张伯?

    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甚至我担心,我们一进入公馆之后,可能就会被软禁。

    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心下来,对方做的这么隐蔽,肯定是不想弄出大的动静来,他要悄无声息的除掉胡定棠。

    我转而看向胡建彬,问道:“刚才你看清楚是哪几盏灯笼灭掉了吗?”

    “正面侧面共五盏,我都记得。”胡建彬说道。

    “背面还有两盏。”我将七盏被熄灭的灯笼方位仔细的说给胡建彬听,让他记熟,然后说道,“天一亮,所有灯笼都要被熄灭,你亲自去,不要声张,将这几盏灯笼里面好好的察看一下,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

    胡建彬这会子彻底明白了:“孟姑娘,回去之后要不要将所有人集合起来,揪出那个内奸?”

    “先别慌。”我阻止道,“正如你所说,公馆里面上上下下都是自家兄弟,这就说明,这个内奸早已经养在公馆里面了,想要一下子就揪出来,难,我们得外松内紧。”

    “你的意思是,那内奸必定会与外界联系,会再有所动作,咱们要让他自露马脚?”胡建彬说道。

    我点头:“等,咱们得沉得住气,今夜我跟你们兄弟俩一起出门,对方肯定也会想方设法跟你们套话,你们要多留意,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任何信息。”

    “我知道了。”胡建彬答应了下来。

    马车缓缓的驶进公馆,管家立刻迎了上来,急切的说道:“孟姑娘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真怕……”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雨天路滑,路上耽搁了一下。”我说道。

    管家指着楼上道:“你先去看看三爷吧,你走后,他睡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发作,情况很不好。”

    “我知道了。”说完,我就朝着楼上走去。

    胡定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咬着牙,闭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半边枕头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我进去,房间里本来守着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我坐到床沿,伸手搂住胡定棠的肩膀,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我,顿时翻过身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用力之大,勒得我骨头都疼。

    “我听他们说你离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我的肩窝上小声抱怨。

    我心里一痛:“你也怕我跑了?”

    “希望你跑了,又不希望你跑了,我很矛盾。”胡定棠如实道。

    我苦笑道:“我能跑去哪里啊,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你。”

    胡定棠只是抱着我,不说话了,整个人绷的很紧,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我的肩窝已经一片湿润,都是他的冷汗。

    他身上很凉,衣服从内到外都泡在汗水里,我心疼道:“很痛是不是?”

    “有人想我死。”胡定棠说道,“我有心理准备,这才是第一波,接下来还会有更难熬的日子等着我。”

    “别怕,还有我陪着你。”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公馆里出了内奸,得慢慢的让他现出原形,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能减轻你的痛苦,但用药不能太重,我们得给他机会让他继续迫害你,从而找机会抓住他。”

    胡定棠一愣,不知道是没想到我拿到了阴寒无比的曼陀罗,还是不相信公馆里出了内奸,但随即他点头:“都听你的。”

    我让胡定棠靠在床头,然后拿出荷包,递给胡定棠,说道:“我没见过你的父亲,但从你们的描述中,我能推测出,他的病也并不是天生就有,而是后天形成的,这种反骨的形成条件很复杂,我不知道他是去过什么阴煞无比的地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体质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深入骨髓的,以致于遗传给了你,我没有能力帮你拔除毒素,只能想办法巩固你的骨骼,但无论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有可能只能缓解你几个小时的疼痛,有可能是两三个月,长此以往,这也不是个办法。”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别为难你自己。”胡定棠说道。

    “一切都要从源头找起。”我说道,“如果真的想要了解你的病灶,得从你父亲身上找。”

    胡定棠不可置信道:“我父亲已经死了数万年了!”

    “尸骨呢?”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特别是关于胡定棠的病,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

    胡定棠摇头:“他去世的时候,我爷爷已经将我送去了舅舅家,临走之前,我见了他一面,他只是不要我去记恨谁,不要深究,说对不起我,但……我恨!”

    “后来,至于他的身后事是怎么处理的,已经成了族内的禁忌,没有人敢提及,久而久之,甚至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世上曾经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

    我忽然就有些同情起胡定棠来了,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个我明知道不该问的问题:“胡定棠,那……你的母亲呢?”

    胡定棠猛地看向我,果然,这个问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我赶紧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我说着,站起来,指了指外面:“我去让管家给我准备东西,一会给你治腿。”

    我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我一个踉跄又重新坐了下去,他顿了一下,说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吐血死的。”

    我没有多问,只是安静的坐着,等着胡定棠娓娓道来:“她的名声不太好,背负了很多骂名,整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喝药、吐血、卧病在床,直到有一天夜里撒手人寰。”

    “她不喜欢我……”

    “也不喜欢我父亲……”

    长久长久的静默,胡定棠没有再往下说,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却不爱那个男人也不爱自己的孩子,郁郁而终,不难猜测,她心里住着别人。

    只是那个‘别人’又是谁呢?

    胡定棠不想说,这就说明,那个人或许他们都认识,因为心知肚明而难以启齿。

    “嘶……”胡定棠忽然倒抽一口凉气,脸上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腿痛又加重了。

    我赶紧去叫管家,准备我需要的东西,然后回到房间里,将荷包里的其中一颗曼陀罗果子夹出来,混合着符水慢慢的碾碎搅匀,直到淡黄色的符水渐渐的变成黑色。

    “其实我并不想给你用这东西。”我一边搅着符水一边说道,“这东西阴寒无比,注入到你的膝盖骨里,是以毒攻毒,次数用多了,曼陀罗里所带的阴煞之气就会侵入你的身体,时间长了,会改变你的体质,对你的修炼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我修炼这么多年,修炼天赋极好,难道你还怕我会走火入魔?”胡定棠不以为意。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但最终忍住了,其实他现在这种心态更好一些,说多了,反而让他有心理负担。

    “可能会很疼,要不要把你绑起来?”我问。

    他摇头:“来吧,没什么痛是我忍不住的。”

    我将阴阳针扎进混合着曼陀罗毒液的符水里,银色的针体瞬间变成了黑色,我小心的将阴阳针扎进胡定棠的膝盖中,停留数十秒,然后拔出阴阳针,再放入符水,刺入膝盖,整整七次。

    等到我将阴阳针收好,胡定棠终于难忍疼痛,叫出了声:“艹!”

    他右腿膝盖上,一点一点腥臭的明黄色的液体往外渗,很恶心,我赶紧点燃一根檀香,将香头对准膝盖,一圈一圈的熏。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有三分钟,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胡定棠来说都是煎熬,明黄色的液体有些粘稠,顺着小腿往下流,直到流不动了为止。

    我熄灭檀香,又调了朱砂,沿着他的小腿往上擦,一直擦到膝盖,之后用朱砂将他整个右膝盖蒙住,最后用白布裹起来。

    做完了这些,我也累得一身汗,胡定棠整个人都快痛虚脱了,靠在床头,脸色有些白,但还是问道:“那是什么,那么恶心?”

    “尸油。”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答道。

    胡定棠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怎么会是尸油?”

    我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天刚蒙蒙亮。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很快,胡建彬掩身进来,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胡定棠,然后凑近我身边,小声说道:“查看过了,蜡烛是淹在了尸油里面灭掉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交代道:“别碰任何东西,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公馆里的所有人,看出名堂来了也别声张,告诉我就行。”

    “好。”胡建彬说着,又看了一眼胡定棠,这才问道,“三哥,好些了没?”

    胡定棠道:“好多了,让人送饭菜上来。”

    胡建彬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胡定棠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我拉过被子盖在他腿上,解释道:“有人踩了点,定了公馆周围的七煞位,用尸油封了七煞位上的红灯笼,灭了公馆的阳气,所以你的病才会发作。”

    “就算是尸油封了七煞位,那些尸油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膝盖里啊?”胡定棠还是没弄明白。

    “尸油只是一个引子。”我说道,“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当年害你父亲的人所用的,无论是药,还是阵法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用尸油做引,你就如那红灯笼里的蜡烛,尸油在你的血管里面不断的集聚,慢慢的淹没你的整个身体,你便再也不是你了。”

    胡定棠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到底是谁!”

    “别急,先养好身体,你越是急躁,越是透支自己的身体,就越是中了对方的下怀。”我安慰道。

    胡定棠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里面带着莫名的宠溺:“小九儿,遇到你,真好。”

    我笑了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是我有眼无珠。”

    胡定棠的话逗得我噗嗤笑出了声,想想我们的相遇以及之后的相爱相杀,就莫名觉得搞笑。

    胡定棠就看着我在那笑,看着看着,他忽然说道:“或许我真的不该从老宅里面出来。”

    “后悔了?”我问。

    “不是后悔,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胡定棠说道,“所有的事情,只有爷爷最清楚,如今我跟他闹翻了,想问也问不了了。”

    我摇头:“你问,他未必肯说,毕竟有些话,说了就有可能闯大祸,宁愿带进棺材都不能说出口的。”

    胡定棠猛地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握着我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痛的我叫道:“胡定棠你松手,痛!”

    胡定棠一下子松开了我,却急切道:“爷爷,你说爷爷会不会出事?”

    是啊,对付胡定棠的人,不仅要胡定棠死,必定还要掩盖曾经发生的事情,而那些事情,胡卿安知道的内情最多,如果想要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被重新翻出来,胡卿安最不能留。(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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