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泣血相决绝

    郑彝胆寒的望了望玉寒瞬间凉透的脸,轻声对玉子衿道:“长公主慎言,未及传唤提剑入殿已是重罪,是何人没得在长公主跟前浑说,您可万万信不得,快跟老奴下去,老奴伺候您梳洗更衣。”

    “我不是什么长公主!”玉子衿厉声打断,布满恨意的双眸直直盯着大殿正中的明黄身影,“我只是原氏未亡人!只是个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

    泠叮一声长剑出鞘,玉子衿瘦长的玉指紧握剑柄直刺向大殿正中之人的眉心,吓得郑彝疾呼“救驾”,沈杳欲拔剑救护,却被玉寒突然伸出的手扣住了剑柄,惊险万分之际幸得那剑锋只停在了额际,满殿人与刚冲进大殿的禁卫军当场咋舌,吓出了一身冷汗。

    三尺白刃迎面直指,玉寒无视离眉心不过一寸的尖锋,双眸直直盯着那满目恨意的人,浑身流露出霸道的帝王气息,眼中的冷意不啻于万年寒冰,“全都给朕退下,无召不得入内!”

    沈杳与郑彝交换了个眼神,未敢进言便带着人匆匆退下,清凉空旷的大殿只剩下玉子衿利剑直指玉寒,两顾相对而立,愁肠百结,玉宇辉煌中有怨亦有恨充斥其间。

    “入宫之后,我数度小产,太医说我是身子亏虚,疏于调养,我哪敢轻信?只一心以为是大哥包藏祸心,他日欲取原氏而代之才容不得我生下原氏血脉的孩子,哪知其实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全是你!大哥虽乖戾却不至于对手足痛下杀手。母亲每次命人送进宫的补品俱是由你带进宫中,我亲你信你才放心服用,殊不知那些东西中都被你或多或少掺入了藏红花的粉末,我宫中负责煎药的医女又受你胁迫不敢声张,才葬送了我一个又一个亲子。直到我怀了景沐,倚风恐我有差池,生活起居皆亲自照料,也是从那时起,我想他便已经知道是你所为,可怜倚风为不伤害你我情分,将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隐藏于心,至死都不肯向我吐露半字!二弟,你好狠的心,他们都是你的亲外甥,你如何下得去手?我与你一母双生,你此等待我,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面对质问,玉寒轻嗤一笑算是默认。

    玉子衿深吸一口气,只觉心在滴血,“自小人人都说你傻,我却道你是大智若愚,待得他日必是一飞冲天,实不知你是在装疯卖傻!侯恪纯以报父仇为由刺杀大哥是假,受你指使挑唆才是真!你与侯恪纯早就勾结,当初他进宫行刺便是你放进宫的,后来在大哥剑下救下他的人是你,有意无意暗示大哥将他留在身边折辱的人也是你,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你早就布下的局,骗了世人,骗了大哥,骗了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心地全非,大哥再薄待你,他也是我们的大哥,你怎能如此残害手足,狼子野心?”

    “我残害手足,狼子野心?你可曾想过你眼中敦厚的弟弟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玉寒怒极抬手抓住了额前的剑锋,鲜红的血液如泉自白皙的五指间流淌而出,蜿蜒至麦色雄健的手臂,染红了龙腾祥云的黄袍广袖。

    玉子衿泪如泉涌的双眸闪过不忍,紧握剑柄的五指现出骨节欲要抽回,玉寒仍死死地握住,心中的恨意已让他忘记了疼痛,五官扭曲如嗜血狂魔,“自小父母就嫌我痴傻,眼中何时有过我这个儿子?当你们受尽母亲疼爱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对我的忽视?我们的大哥?你以为他配吗?他何时将我当做过弟弟,若非后来我对他的帮衬,他至始至终也不过只会把我当成个傻子罢了!事到如今你还把他当哥哥,我告诉你,他不过是个高傲自私、**庶母弟媳的禽兽,你让我顾念手足之情,他在玷污凝嘉的时候可曾想过手足之情?”

    “你说什么?凝嘉她”玉子衿骇然松开了剑柄后退一步,却不经意看到了帘幕后轻颤之人。

    沈凝嘉不敢看玉子衿的双眸,掩唇而泣跑了出去,她一直在偏殿小憩,听到争吵声才走了出来,正好将玉寒的一席话听入耳中。原来他一直都是在意的,原来他一直都没忘记她早已是个不贞的女人。她以为那件事随着那个人的死会就此烟消云散,可是没有,这根刺会一直在玉寒的心上,他们到底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一把将长剑摔落在地,玉寒不管离去的沈凝嘉,只恨意难消地看着玉子衿,“怎么样?没想过你的好大哥会是这个模样吧?这事玉家人尽皆知,唯独你一人蒙在鼓里!”

    “不错,我是没想到,但是因为这个你才指使侯恪纯刺杀了大哥吗?”玉子衿步步逼近,“你把侯恪纯刻意安插在大哥身边,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吧?凝嘉受辱从始至终也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你早就动了残害手足的心思,因为你早就知道父亲故去之后依大哥的性子绝不会再屈居人下,所以你让侯恪纯一直蛰伏着,等到大哥将篡未篡之时才命他动手。一来他报父仇不说,还可以壮志毁灭的方式彻底报复大哥,让他大业未竟含恨而死,二来几个侄儿年幼,玉家多年经营甚至于整个东原都会轻而易举地落到你的手上,所以才让你于一年之内顺利登基!二弟,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如此之响,只怕是父亲在世,都未必有如此计谋和深思吧?”

    “二姐果然和朕一母双生,竟将朕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当真叫人敬佩!”

    “玉寒,你的真面目怎会是这般模样?莫说父母对你的忽视令你嫉恨扭曲,即便他们将炽热的关爱捧到你的跟前你也会是不屑一顾吧,因为你本就是冷血心肠,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没有人味的恶魔!”

    玉寒俯身看着玉子衿淬火的双眼,“不错,朕当真是不知人间真情何味,也是真真的不稀罕。不过对于你,朕还是带着几分骨血情分的,只望你不要不知好歹的好!”说完,他绕过玉子衿走出大殿,嗜血的阴冷萦绕于身。

    看一眼地上带血的利剑,玉子衿仰头长笑,凄美笑靥尽是绝望之色,令人见之心碎神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大殿,她如提线木偶沿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宫门处,明清徽拖着病身小跑而来,看着生意全无的女儿,她颤巍着双手想去碰触她的容颜,玉子衿对母亲木讷一笑,自顾走去。

    明清徽咬唇收回双手,靠在彩月身上盯着女儿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她举臂对天而呼:“玉策,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你留我孤独于世,却如何叫我面对这般的冤孽啊?”

    夜色笼罩的中宁王府,尸首都已被人拖走,血迹也已清理干净,只有浓重的血腥气未散。擎阳长公主肝肠寸断,强忍住泪水看着玉扬瑜为原倚风入殓,世间生灵万千,莫不饱受生死之苦,为何上天不能眷顾她唯一的弟弟,偏偏让他降生于末代皇室,大好年华就葬送了性命,不得善终!如今原氏族人该死的都死了,仅余的也都无足轻重,看着山河家族尽数湮灭,她只觉生不如死。

    玉扬瑜悲怆流泪安置好原倚风的尸身,转身跪在擎阳长公主身旁安抚着不肯接受现实的母亲。新皇淫威下,他不得不想如今若是父亲在世,舅舅会否不至于饮鸩而死?

    玉子衿行步错踏走进灵堂,望着棺中沉睡的人,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容颜,这人当真是再也不会站在她的眼前了吗?

    玉扬瑜扶着擎阳长公主走到棺前,“姑母,外面的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一个时辰便可起灵。”

    国制有定,凡王侯问罪被赐死者,留有爵位的可依制下葬,但不可依例停棺大兴葬礼。可怜原倚风一代帝王,于赐死当日就要连夜下葬原氏皇陵,虽陵寝豪华,却失了一代帝王应有的身后风光。

    玉子衿无言点头,后退一边看着玉扬瑜叫来的侍卫抬盖合棺,黑漆纹龙的檀木精棺渐渐合上,她捂唇低泣看着那个温润男子隐在阴暗中不复相见。

    “启殡!”

    寂静的王府一声空响,她断肠倚门,一夜滴泪到天明。

    纤儿快步走进房中,悲伤道:“娘娘,林夫人持刀自尽了。”

    玉子衿惊醒,快步向着林夫人院中走去。

    一朝痛失双生子,林夫人早无生意,将两个儿子入殓后,一把匕首自行了结,此时只剩一口气。

    玉子衿神色憔悴,惋惜地看着生机将尽的林夫人,道:“你这是何苦?”

    深吸一口气,林夫人道:“娘娘,我早就是该死之人,其实其实那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王爷的孩子,是我回家省亲之时与青梅竹马苟且所生。”

    “你说什么?”玉子衿惨白的脸色一变,忽然想起原倚风生前对林夫人母子三人不管不问的态度。

    “娘娘,王爷他生前从始至终心里就只有你一人,他根本就没有宠幸过我,甚至怕是没有宠幸过后宫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所以这些年唯有您的孩子才是他唯一的骨血。”林夫人喘着粗气娓娓道来,腹间的血迹已经染遍全身,“妾身怀孕后,自知自己与孩子都不保,但王爷闻得这个消息却是不管不问,任由妾身将两个孩子生了下来,随着孩子长大,妾身才明白在王爷心中其他女人不过是过眼烟云如今妾身的运道将近了,再也不敢此事瞒着您,妾身也不配葬入原氏妃陵,只请娘娘将妾身送还林家,遂了妾身心愿吧!”

    玉子衿还未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中缓过来,林夫人就已经匆匆闭了眼,她只得命人遵林夫人遗愿将她的尸身送还了林家。

    漫无目的地走在莲湖边,她不曾想倚风竟为免她遭人诟病独霸圣宠而留下林夫人和两个孩子做幌子,以此来遮挡别人的口舌。他总是那般事事为她着想,无微不至,可是为何苍天不仁要那么早的收取他的性命?留她一人于此孤寂煎熬,就连她的沐儿如今也是生死未卜,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果她真的是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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