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美不可拒

    这一日,阳光明媚,凤藻宫中随处可听孩童的嬉笑声。

    玉子衿坐在楼台下与擎阳长公主和玉皓洁二人闲谈着,看着远处一帮侄儿侄女拉着原景沐正在投壶,而宇文靖域只一人站在一边没有参与,看来麟儿不太合群。

    玉皓洁看着玉子衿微微笑,信手唤了原舒禾过来,“舒禾,你不擅投壶就别凑热闹了,看那边有宫人摆了箭靶,你去让三表哥射箭给你看吧。”

    父母皆为上京国色,原舒禾自然完好的继承了二者的美貌,小小年纪就日渐出落得姿韵具备,气质极佳,听到玉皓洁的吩咐很是认可,“母妃说得是,女儿最喜欢看三哥哥射箭了。”

    “嗯,”玉皓洁捋捋女儿的秀发,“小侯爷的骑射想必也是不错的,你可以叫表哥与他比试一下。”

    “母妃这个提议好,女儿这就去。”

    原舒禾立马小跑而去,撺掇着在一旁教几个弟弟打陀螺的玉扬翕找宇文靖域比试,玉扬翕看了看冷漠独立的宇文靖域一眼,表情很是为难,再看一眼原舒禾非去不可的神情,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玉子衿向玉皓洁投去感激的目光,玩笑道:“姐姐和姐夫未免太骄纵禾儿,老是欺负翕儿,本宫可都看不下去了。”

    擎阳长公主插话道:“娘娘怎知翕儿不乐意被禾儿欺负?没准儿乐意欺负一辈子呢!”

    玉皓洁只笑不语,翕儿这孩子她喜欢,温厚忠顺,适合禾儿。

    玉子衿一思量,明白了擎阳长公主的言外之意,脑海中闪过一个类似的画面,小时候也有一个人这样乐意被她欺负,如今的那人因她苦守疆场,不知现在可好?

    玉扬翕尽量把脚步放得极慢,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宇文靖域搭话,但再慢此时也走到了宇文靖域面前,而对方正注视着他。

    两个孩童一个气质绝盛,一个行举温和,俱是相貌出众的公子王孙,四目相对中各有晶莹澄澈,未去稚嫩,且相同的久久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去目光。

    “一起去射箭吧?”玉扬翕先打破了沉默,小小的贝齿轻咬粉唇,带着些不自信,煞是可爱。

    宇文靖域没有回话,片刻侧首向着箭靶的方向走了过去。

    麟儿很喜欢翕儿——在看两个孩子射了几场箭后,玉子衿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数日的努力竟还不如翕儿的一个眼神?

    玉子衿有些无奈的想笑,可下一刻她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此时玉扬翕递给了宇文靖域一方汗巾,而素来不可一世的儿子竟然脸红了!

    联想到玉扬翕的长相,玉子衿眼角一抽,莫非儿子将翕儿认做了女孩儿?

    不好的预感让玉子衿有些焦虑,且她的焦虑被证实是对的。数年后她曾问过宇文靖域当时为何不理其他表兄弟,却独独跟了玉扬翕去射箭,当时她很成功的看到儿子的脸又红了。

    浩清侯的回答是:“有美一人,不可拒。”

    为了儿子的自尊心,她没有再问宇文靖域后来是如何走出了爱而不可得的痛,毕竟那对浩清侯来说可谓一辈子不可触碰的硬伤。

    天之骄子宇文靖域与一代战神玉扬翕为后世史学家笔下所津津乐道的两大乱世英豪,他们的军事奇才、运筹帷幄为历代统兵者所倾慕,二人于交战中所运用的种种战术及计谋亦于军事史上留下精美篇章。然而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初识不是战场,乃是东原皇宫那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彼时的浩清侯竟将后世战神当作了女子。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

    转瞬又至中秋,一夜月明。宫宴后,浮华褪去,玉子衿打开窗户望着那个小小的人影于窗前孤立,此刻他该是在想念阿铮吧,不知一个人的中秋,阿铮是如何度过的,横波园的冷清她远隔千里都能感觉得到。

    宇文靖域抽出胸前的玉璜,纹络细致玲珑,雕刻奇思构造巧妙,群山如聚处祥云流空,山壑万丈插入云霄处,一只吟啸麒麟翻蹄亮掌腾跃而出,云雾若隐若现半罩齐身,上古神兽的浩天神采令人神往。

    他嫩唇轻抿,抚摸着自小贴身珍视之物幽暗垂目,“父亲,孩儿不在泷州,不知您过得怎么样了,身上的旧伤可有发作?”

    每一年的中秋都只有他与父亲,而母亲世人皆知避世清修的英成王妃王妃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就连他从懂事以来就从没见过。他也曾问过母亲去了哪里,可是父亲只以沉默作答,仅那一次他便没有再问过,父亲一次不说,他再多问,结果也是一样。

    他也曾试图从赫连伯舅与月姨他们那里知道些什么,只是每个人提及他的母亲都讳莫如深,一贯洒脱的月姨更是顷刻黯然,除了知道她是赫连伯舅的义妹,其它的他都一无所知。

    府中、横波园中除却一些衣物,其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幅画像也无。她留给他的,只有这一枚麒麟玉璜和许多亲手做的衣物。

    他曾无数次想像过母亲的样子,但永远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什么时候这样的夜、这样的月下,也有父母同在执他之手,共赏玉轮?

    “去看看他吧,沐儿我来照顾。”原倚风来至窗前,为玉子衿披上外衣。

    玉子衿摇头,“现在,我想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现在也不配去搅扰儿子的清宁。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阿铮,今夜你又在做着什么?

    伊人远去,爱子东来,这本该阖家欢乐的夜下你是不是只能无趣地俯首桌案躬理政务,或是对酒临风望月长思?

    “近日连总管如何了,好些日子不见他了,明日中秋后的例行文会他可参加?”覆上肩上的玉手,玉子衿从思绪中抽离。

    入夏时连烬身子不支,倏然病倒,好好坏坏几次折腾才有好转,现在渐渐疲懒,倒有些不大爱管事了。

    “怕是不愿折腾,这些年劳心操力想是伤了心力,只管叫他好生歇着吧。”

    “也好。”

    每逢中秋过后,原朝宫廷都会于宫内洗文馆举行文会,以此来考查王公子孙的文学才行,只限于未成年的王公贵族子弟参加。由于玉家子嗣绵延,此次竟占去了大半参加者,而宇文靖域作为西原质子,此次亦在之列。

    玉天与擎阳长公主的嫡子玉扬瑜自小便写得一手好字,尤擅行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

    “古人云:‘凡善书画者,未有不品学兼长,居官更讲政绩声名,所以后世贵重。’瑜儿之书,当真与其性同出一辙,浩然自得。”原倚风捧着一卷纸张不住赞叹。

    “多谢舅父。”玉扬瑜腼腆一笑,“孩儿之书尚不如舅父游龙之态,祖父与父亲也雄行矫健,瑜儿还须多加练习,多多学习。”

    “小小年纪写成这般已是不错了,你父如你这般大时尚不如你。”玉策拍拍孙儿的臂膀,看一眼闲散作画的宇文靖域又道:“倒是浩清侯,小小年纪就有胜乃父之姿,当真叫人敬佩。”

    这种情形下玉子衿是说不得话的,只得担忧的看着宇文靖域应对。

    古来以孝为本,对父母需时存谦卑之心,莫敢言胜。虽世人多说宇文靖域有胜乃父之姿,但其本人于此也应以谦卑处之为佳。

    对于玉策的刻意为难,宇文靖域出人意料地并未轻吐自谦让步之语,反倒一贯的骄傲自如,“玉王溢美,为人子者,自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不负父母之所望,此乃为人子者本分。”

    语出轻狂,玉策听了眉目一挑,馆中诸多文人大臣先对其表露了不满,洗文馆裴侍书道:“浩清侯言需自谦,英成王尚存于世,为人子者岂可轻言有胜乃父之志?如此,置英成王于何地?”

    宇文靖域在心里暗骂一声酸儒,表面仍有礼搁笔,“裴侍书此言差矣,本侯只言要成父之所望,何时对父不敬了?况且,”回看一眼玉策,“况且玉王赞本侯有胜家父之姿,难道裴侍书觉得玉王是在说瞎胡话,要离间我父子关系不成?”

    “浩清侯言重了,”裴侍书脸色惊变,赶忙向玉策请罪,“玉王明鉴,老臣不敢,是老臣无知轻言了。”

    “无知轻言?裴侍书当知,为人臣者,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

    宇文靖域的言之凿凿令裴侍书起了一身冷汗,吓得以头伏地连忙向玉策请罪。

    一个孩子不过只言片语便将一位大儒贬斥至此,一殿人有些愕然,玉子衿继而化担心为安心。

    玉策有些僵硬的表情渐渐化开,变为淡淡的浅笑,眼底却是看不见底的深,“浩清侯不过是玩笑话,裴侍书何必当真,快些退下吧。”

    “是,老臣遵命。”

    宇文靖域未多说,继续低头作着自己的画,中间一个抬头对上了玉扬翕投来的笑脸,他有些尴尬地赶忙移开了目光,继续低头画着。

    玉子衿有些隐忧,她是不是该让儿子早点知道,这样误会下去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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