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灾人祸起

    几月后,东西原拖沓不进的战争有了新的进展。

    时年秋,玉策大将季煦从宇文铮手中重新夺回江北银阙城,并烧毁了江北大量民居官寺。此时正值宇文铮带着原明昃前往银阙城祭扫原朝先祖陵庙,宇文铮闻讯后率军驰援,临阵斩杀玉策大将娄建文。季煦连夜突围,宇文铮追击。季煦摆起大阵,北据宁城,南依莽山,与宇文铮大军交战。

    战事持续到这一年的小暑,双方仍斗志高亢,厮杀惨烈。

    一次混战中,宇文铮身负重伤,战马又中流矢惊翻,将其甩于地上,东原大军追围上来,左右皆散走,眼看宇文铮就要为东原大军所俘,都督赵穆灵机一动翻身下马,长鞭一挥将宇文铮甩伏于地,假装叫骂:“你这个糊涂兵,你们大将军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自己留在这里?”

    追围的东原兵翻蹄亮掌,听赵穆的口气认定此刻伏于地的宇文铮不是什么大官,都扭头回散去追杀更值钱的目标。赵穆这才扶宇文铮上马,双双逃去。宇文铮于惊险时刻方性命得保。

    此时西原后军大至,军势复振,掉头迎击季煦军,季煦军大败,北遁而去。殿后的大将高野心气高傲,力争一胜,在季煦撤去后仍带兵跨马临阵。西原军则调动最精锐的钧天骑围攻高野,致使其全军尽没,最后不得不单骑突出,跑往渚郡南城。

    当高野逃至渚郡南城时,恰巧守将是玉策的一个堂侄玉竟,玉竟素与高野有过结,战事当头,竟关闭城门将高野拒之城外。

    高野年少跟随玉策御马平川,历经生死,可怜一代英雄龙卧浅滩,仰呼城上求绳,竟无人应答。眼看西原大军将至,只得辗转逃于城外一座破庙藏身。这时西原大队追兵赶到,看到庙中有烟火飘出,立时万箭齐发,高野身上中箭无数,知道性命不保,于是索性抢身迎前,终被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此时的玉策正因战事而焦头烂额,闻听高野死讯,如丧肝胆,立将玉竟杖以二百军棍,追赠高野为大司马、太尉等职衔。

    战事如火如荼,宇文铮与玉策一个狼狈应战,一个痛失大将,可谓从军以来耗时最长、用兵最窝火的一次战事。退不甘心,进不得利,二人似乎都打定了主意要将对方耗到精疲力竭。

    玉策痛失大将高野后立志复仇,即率主力军向着宇文铮所在卞曲大营进发,誓要与其一绝死战。时天降大雨,卞曲芦苇茂密,泥泞不堪,士兵交战用不上全力,但玉策执意进军,双方接连七日昼夜不停于芦苇荡的泥淖中打打停停,难分胜负。

    直到第七日玉策一个不慎竟于乱军中被川西都督赵穆的长枪挑落下马,幸得武威将军兰飒百步穿杨射伤赵穆,才将玉策于赵穆枪下救下,突围而去。玉策归营后方得作罢撤军。

    战事滔天不绝,双方早已是国库空虚,早前的休养生息所攒下的资本早已消耗殆尽,百姓在战争中的生存更是水深火热。偏偏屋漏偏遭连夜雨,入夏之时两国的南方都遭遇了特大洪水,淹没良田万亩,百姓死伤无数。从战争中挤出的救灾物资未及送达,一场特大蝗灾又席卷而来,百姓苦不堪言,纷纷易子而食,有些地区甚至人人相残,以人肉为食。东西两原国本动摇,无力再战。

    这场重灾平息了战事,可直至第二年的春天灾情仍未平息,眼看国势飘摇,玉策心知痼疾不治,肢体不保。这些年他步步高升,身边追随者不计其数,贪赃枉法者亦不在少数。本来臣效死力、君垂爵禄这是历朝历代不变的真理,玉策本人虽厉行节俭,但为笼络部下亲信有所放纵也理所应当,这难免就使得有些人恃宠而骄贪心不足起来,且不说被播往各地的赈灾粮饷被克扣了多少,单这些年他们私自敛入囊中的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如今民怨沸腾,钱无可支,为保大业,玉策只得让这些人把该吐的都吐出来了。

    碍于情面,玉策也不可能毫不顾忌这些追随者与他的交情,索性将此事交予了玉天,自己称病闭门谢客,且看儿子大展宏图。

    比于其父,玉天在才智方面稍逊,该有的气度却是丝毫不差,铁面无私起来甚至比起玉策犹甚。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治贪之风迅速横扫了整个东原官场。

    世家大族贪得多,自然藏的也深,有些本就家底厚实,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尤其这些功臣名将都是跟随自己父亲出生入死,还有不少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玉天是不怕得罪他们,但如若明目张胆去查,有还好,没有岂非寒了这些功臣的心?

    翻着手上明显贪污却无证据指控的贪污者的名单,行事爽利的玉天第一次有些犯愁。

    无聊地来到园中,此刻烦躁的玉天压根无心理会几个有心无心路过的侍妾的投怀送抱,见玉天心情似乎不佳,几个侍妾也是机灵人,连忙躲得远远的。

    “翕儿,你这是去哪儿了。”转过长廊偶遇玉扬翕,玉天问道。

    见是父亲,玉扬翕赶忙行了个礼,道:“孩儿刚去母亲那里请安回来,前些日子答应了皇后娘娘要时常进宫去陪她解闷,刚让下人备了车马准备进宫去。”

    “既然是姑母叫你进宫,翕儿以后好好陪伴姑母就是。”玉天点点头,见到玉扬翕乖巧懂事的模样,一时想起了难产而死的邓氏,虽然除却他与擎阳长公主的嫡出子女,他对待府中其他子女基本一视同仁,但对于出生就丧母的玉扬翕难免更多了几分疼爱,尤其这孩子懂事早慧,相貌又是他所有子女中最出众的,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偏疼。俯身抱起玉扬翕,玉天温和道:“父亲好久不曾陪翕儿了,今天就送翕儿出府吧。”

    玉扬翕并没有过分的受宠若惊,虽然玉天常常顾不到他,但也没有忘了他过,尽管他对自己的母亲有过辜负,在玉扬翕心中玉天仍是一位慈父,乖乖一笑道了声好,任由玉天抱着向府外走去。

    玉天边走边奇怪地看了一眼侍女手中的玉扇,“翕儿带柄玉扇去宫里做什么?”

    “回父亲,是前几日出宫时在宫门处捡到的,当时走在孩儿车前的两辆马车貌似是东侯府和李中丞府的,儿臣也不知是哪一家掉的,想着带进宫交给姑母,省得有人去找。”

    “翕儿果然想得周到,”到了府门外,玉天将玉扬翕放下,凤眸一垂,目光紧紧锁死在了扇坠上,“翕儿,你刚才说这扇子是谁掉的?”

    “东侯府或李中丞府。”

    “既然如此,就不必劳烦你姑母了,父亲帮你查明还回去就是。”摸摸玉扬翕的小脑袋,玉天朗笑出声,“翕儿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玉扬翕有些不明白只是捡了件东西,怎么就做了大好事了?茫然的挥别父亲便踏上了马车。

    指尖婆娑着玉坠,玉天邪魅一笑,命人去传了几个得力的属下,策马离开了公主府。

    当夜,东侯府被抄,查获赃银三十万五千七百余两,百年大族一夜倒塌,声名尽毁。

    当然,玉天查获东侯贪污的关键是这一枚玉坠。

    西南边陲与原朝毗邻而居的国家乃是宛韶,向来依附原朝,年年岁贡尤其乐以当地至宝血玉为贡,落入玉天手中的玉坠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种扇坠共有八枚,玉策征战归来将其中七枚赏给了麾下大将,其中并不包括东侯府和李中丞府的人,仅余的一枚也应没入国库,偏偏鸿胪寺卿卢敬岚不知死活的将部分贡品没入了自己的腰包,其中便包括那枚玉坠,回家还将其赏给了自己的独子卢正雨。

    卢正雨素来吃喝玩乐,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整日只会跟在玉天的表兄明南沣身后耀武扬威,得了好东西,自然要去孝敬明南沣。明家富等天府,明南沣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岂会稀罕一枚玉坠,况且东西是何来路他也有几分分寸,岂会让自己沾污?看都不看一眼就甩给了卢正雨。时东侯世子恰巧在侧,一眼便相中了那枚玉坠,卢正雨自然双手奉上以求讨好。

    初一那日,东侯世子恰巧进宫,出宫之时一时不慎将玉扇遗落,巧而又巧地被玉扬翕捡到,又落入了玉天手中,本来玉天就有要查东侯府之心,奈何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眼前一个大好时机自然不能放过。

    一开始玉天只打算小惩大诫,毕竟东侯忠心于玉策,他也不好太过连根拔起,奈何不动不知,本打算对东侯府的搜查竟在一个晚上演变成了查抄,许多赃物与东侯夫人所提供的账册纷纷对不上号不说,还让玉天发现了诸多东侯府与其他官员私相授受和贪张枉法的证据。本来的小惩大诫以求赈灾粮饷迅速演变成一场治贪风暴,东原豪族人人自危。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玉天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在迅速筹集了赈灾粮饷,同样又威慑了部分贪心不足者之后,立马收住了自己的阵线。贪官污吏和国家这二者的存在永远都是并行不悖的,他过分严苛只会过犹不及,更甚者会触及父亲的大业。

    饶是如此,历时三月后,玉天仍是以其雷霆万钧的手段整肃了东原官场的乌烟之气,筹集赈灾粮饷百万余两,清流为其称誉,百姓为其鼓舞,无不赞道:玉王大业后继有人!

    看着儿子做下的佳绩,玉策的满意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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