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九、雀屏中选

    

    嘉王府中人都忐忑不安,聚在一块吃了早饭,便守在一块。尹兰烟一时起身一时坐下,怎都不得安定。木樨进进出出,不停在内宅与外宅间奔走,听着外头的消息。芙蓉只陪着泽祥一块儿坐着。平素最稳重的清瑜今儿也极其不镇定,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半页也没看进去。

    快到了午时,众人正准备用午膳。陆管家匆匆进来,神色复杂的道:“侧妃、小姐,外头听见了钟响,可能是宫城方向传来的。”

    尹兰烟立即起身,紧张的问道:“听清楚了?是镇国台上的大钟?”

    陆管家小心的道:“听着像是。能传到咱们这儿来的,也只有那口大钟了。我已经让人在门口候着,估摸不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尹兰烟有些慌了手脚,虽然众人有些心理准备,等事情真的应验了,还是忍不住发慌。

    清瑜颤抖着将书合上,跟着站起来。木樨便道:“我这就去准备孝服,等得了准信,也不用忙乱。”

    芙蓉也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泽祥不知所措,只好牵着清瑜的衣角。

    清瑜出了门来到院子里,抬头看向宫城的方向,心中百转千回,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午时三刻,京城各处都听到了信儿,陈帝驾崩。早有准备的嘉王府立即将府中的布置换了,白灯笼重新挂上,人人都换上了重孝。

    门外的禁卫撤走了一大半,只有一小部分还在维持着街上的治安。

    刚刚历经围城大难的成都,在失去太子之后没多久,便又失去了皇帝。众人心中不免忐忑不已,真个是流年不利。陈国可有几十年没有变天了。

    等宫中派来的白事太监来嘉王府中宣旨时,尹兰烟带着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陈帝驾崩是了不得的大事,所有人都要进宫。一接下了旨,尹兰烟便带着木樨芙蓉清瑜泽祥出门上马车,往宫城赶。

    一路上不少百姓都在家门口摆了香案供品,遥祭陈帝。烟熏火燎间,清瑜不禁一阵恍惚。这件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吗?自己一时冲动做了这件事,真的能瞒过所有人吗?

    辉煌的宫城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所笼罩,不仅宫女太监换上麻布孝服,连沾金带红的装饰都被白绫统统遮挡了。清瑜随着嘉王府众人重复昨夜走过的那一段路,每走一步,清瑜都觉得心头沉重一分。好似有重如山岳的分量压在自己心口上,清瑜恨不得立即转身飞奔逃离这里。

    只可惜,以清瑜的身份,是必须全程守灵随丧的。她没有理由,也不敢露出任何破绽。

    乾清宫中,陈帝的遗体已经被换上了寿衣,放入了玉棺之中。先期赶来的亲王郡王们已经哭倒一片,太子妃搂着泽礼,扒着棺椁,哭得更是柔肠寸断。

    清瑜不敢瞪着眼睛傻看,忙混迹在宗室中,偷偷抹着眼泪。且不管是真哭假哭,这时候若不表现出伤心,那就太“卓尔不群”了。期间嘉王抽空来嘱咐了几句,清瑜见父亲虽然哭得满脸通红,眼底仍然清明,只是神色间难免落寞。

    众人乱哄哄哭了一阵,便见最年长的一位河间郡王起身,会同宰相、邓老元帅、杨大学士一起,走到殿中。太子妃牵着泽礼居中站着。大家心知这是要宣读遗诏,拱立新帝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陈帝刚刚故去,趁早定下,也好平和交替。众人忙都渐渐收了哀声,静观其变。

    河间郡王先是追忆了一番陈帝的功德,继而请出宰相宣读陈帝遗诏。直到亲耳听到陈帝传位于承嗣太子的皇太孙泽礼,大家方才叩头拜见新帝。至于低下的这些头颅,又多少人在暗暗忌恨,有多少人在唏嘘感叹,便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了。

    至于陈帝其他的安排,比如太子妃荣升太后垂帘听政,比如拜三公为顾命大臣,众人都没有疑义。唯独陈帝给嘉王摄政王这么大一顶帽子,让许多人心中犯了嘀咕。有那些倾向东宫派系的,心中不免不满。而那些素来与东宫走得远的,还有靠向过巴王的,心中却又是另一番算计。巴王树倒猢狲散,而今又出了一个名头更响的摄政王,自己是不是也该换条大腿抱一抱了?

    清瑜随着众人叩拜了泽礼,抬眼望去,只见泽礼脸上见不到初登大位的兴奋,反而是极为郑重严肃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暗暗为泽礼骄傲,虽然弟弟自小失去母亲,也得不到父爱,可是他现在这么好,聪明大气、沉稳有度,能得到天子之位,清瑜也替他高兴。

    之后便是比太子丧礼更加繁琐的国丧。清瑜随同尹兰烟几进几出,几乎把宫中当做了家。日复一日的重复繁琐的礼节,倒真让清瑜没那么多心思去忐忑害怕了,等这四十九日七七过完,众人只怕都浑然累脱了形。

    期间春节元宵都没有顾得上过,市面上因为国丧,也变得极为冷清。

    遵照陈帝的遗愿,他的遗体是要入延州皇陵的,虽然朝中有人担心蒙古人入侵后祸乱了延州皇陵,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太子妃与三位顾命大臣坚持,众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送殡的差事又落到了几位亲王的身上,尤其以嘉王、福王这两位齿序最长的为首。

    福王本本分分,让他去送殡,他自然无话可说。嘉王却有些不愉。如今新帝刚刚即位,朝廷中正有许多要事要办,这时候把他这个摄政王差遣了出去,往延州送殡,一耽误就是个把两个月的功夫,朝中的事情他一概无法插手,这又算得上哪门子的摄政王?

    如今朝野隐然分作了两派,一派自然是以太后为首的旧东宫派,另一派则是以嘉王为首的摄政王派。嘉王要走可以,却不能让人抽冷子动了他的根本,这几日,为了日后朝中人事布局,这位新任摄政王没少在宫中盘亘。双方讨价还价之下,总算是重新定下了朝中的势力范围。

    其中自然有的官员授了重任,也有人莫名其妙丢了官职。如今大略的情势是,礼部刑部基本上用的都是东宫的人,而兵部工部被摄政王系的官员占据了绝大多数位置。至于关系最重的吏部与户部,双方都相持不下,暂时只由中立的三位顾命大臣统领。

    因再过两日便要启程为陈帝送殡延州,嘉王便难得在府中略作休息。他想起之前那日三位年轻俊彦前后来访的事情,心中又有了一番波澜。便将女儿清瑜叫到了书房。

    清瑜见父亲这些日子操劳,人都瘦了一圈,忙上前道:“父王身体要不要紧?此去延州一路山长水远,晓行夜宿,也不得安宁,好教人担心。”

    陈洪恺摆手道:“我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些许风尘倒不碍事。我今天叫你来,倒是有一件关于你的事儿跟你商量。”

    清瑜微微一愣,奇怪问道:“关于我什么事?”

    陈洪恺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叹息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汴京的事吗?那时候你生了重病,我和你母亲遍请名医也不能替你治好。恰逢大相国寺开办义诊,能请到当时梁国首屈一指的御医看诊。你母亲不顾当时我们的处境,想尽办法求上门去。结果也不知是御医医术高明,还是佛门神佛保佑,你的病还真的好了。只是你母亲得了当时大相国寺住持慧有大师的叮嘱,要我们记着几件事。其一是好生抚养你成人,其二是隐瞒住治病的因由。最后一件,则是,将来你的婚事,要听你自己的意见……”

    清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慧有为了替她投身还魂,丧了性命,临死前还不忘嘱咐母亲,这般为自己着想,清瑜真是极为感动。

    陈洪恺见清瑜默不作声,以为她不好意思,又道:“本来这种事是应该我们做父母的做主,只是既然当日我们答应了慧有大师,你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倒也想听听你的意思。你可能也看得出来,那日我们府上来的三位,你表哥司徒玄应,保靖侯世子吴迢远,以及梁国襄王周景渊,都有些意思。如今父皇驾崩,你要守孝三年,我若不早为你定下,只怕错过良人……”

    清瑜有些尴尬,磨蹭了半晌才道:“我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至于吴大哥,虽说算得上谈得来的同龄挚友,却无燕婉之思……”

    陈洪恺闻言已经有些明白,那日雀屏中选的,便是那襄王周景渊了。他低声问道:“你与襄王自幼相识,倒是有一场缘分。只是毕竟他是梁国亲王,你愿意离家去国,远嫁异邦?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这个摄政王虽没有登上大位,也算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了。我的女儿大可不必……”

    清瑜有些手足无措,只僵在那里。

    看这情形嘉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个帖子,请襄王过府一叙。万一那小子不识好歹,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一想到将来你要嫁往梁国,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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