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各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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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夫人忙道:“我怀玄应那时身子可比你现在好,只是请相熟的刘大夫开了些补身的药。前些日子,贵妃娘娘不是派了王太医给你诊脉了吗?那可是咱们陈国国手,王妃要是托他开方,必定是稳妥又有效的。”

    长宁点点头叹气道:“那等王太医来复诊的时候,我暗中问他吧。从前我们在汴京的时候,瑜儿生了一场大病,为她诊脉的名医都说是因为我怀她的时候郁结在心,这孩子从胎里出来就带上了那不足之症。后头这三年我身子一直不爽利,我真怕……”

    司徒夫人一惊,忙道:“王妃别胡思乱想了。您就是身体亏虚些,好好调养就是了。依您的身份地位,要用什么补品好药都不难。只管放宽心,这种事越是着紧越是徒劳。再说,如今咱们郡主生得这么健康可爱,哪里有什么不足之症?我看都是梁国那些大夫医术不精瞎说的。先女后儿,王妃苦尽甘来,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定能给王爷生个聪明健康的世子爷”

    清瑜知道这年代生个儿子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何况是王府女主人?可怜母亲才荣升王妃没几天,就要担心起子嗣的问题,真是宅门里头有操不完的心……

    世上的人各有烦恼。女人们操心生孩子,男人们惦记抢位子。

    嘉王府书房里,陈洪恺将清远给自己的妻兄司徒博言引见了。司徒博言前时曾听陈洪恺说过,清远为了帮当时是质子的他送密信回成都半个月奔波千里;之后又不辞劳苦足迹踏遍梁陈边境寻找郡主,实在是难得的忠义之辈。故而在寒暄的时候,司徒博言对清远没有半分生疏。清远也对他行了个方外之礼,微笑道:“久闻司徒先生贤名,今日有缘相见,幸甚之至”

    司徒博言忙谦词道:“道长过奖,博言只是一个书生,不过是托庇祖上留下的声名,惭愧惭愧。道长扶助殿下于危难之时,博言钦佩之至。”

    陈洪恺笑道:“都不要再彼此客套了,你们一个是我知交挚友,一个是我姻亲至好。在我这书房里,我们三人便是亲手足一般。快都坐下,我有些要紧话要跟你们说呢。”

    清远与司徒博言这才在下首坐了。两人看着陈洪恺,只等他的下文。

    陈洪恺便将今日带女儿觐见母亲姚贵妃的经过说了,末了有些疑惑道:“母亲那个人最是谨慎,今日,我却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寻常。到底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好。大哥,清远,你们帮我合计合计。”

    清远冷眼旁观,只觉得陈洪恺跟三个月前刚到成都时已经大不相同了。没有了那股子冲天豪气,却仿佛被流言斗争消磨得有些首鼠两端,失去了方寸。清远微微皱眉,他想听听司徒博言的高见,便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徒博言深知他们一家已经被陈帝牢牢绑上了嘉王这俩马车。陈洪恺离开成都十载,朝中没有半分经营。所恃的不过是贵妃娘娘的关照,与圣上对他的那点歉疚之情。虽然之前有些迟滞,但是如今封号已经得了,还是“嘉”这么个大善之字,算是荣宠有加的。他便开口道:“殿下何必杞人忧天呢?如今荣封嘉王,正是否极泰来,也不枉费您在陈国卧薪尝胆十载之苦。”

    陈洪恺道:“这封号或迟或早,我心里是有数的。如果父皇不待见我,也不会我们一回到成都,就让我们住进这留园。要知道,留园可是前宋在巴蜀遗留下来最大最别致的庭园。如今父皇在赐封号的同时,果然将这园子也赐了给我做王府,可见父皇心中早已暗许了。”

    清远沉吟道:“圣上可曾对殿下交代过,日后对殿下的期许?”

    嘉王陈洪恺一愣,微红了脸摇头道:“不曾。父皇只在我刚回成都时单独召见过我一回,说的都是些安慰话。”

    司徒博言心中一跳,追问道:“那贵妃娘娘……”

    陈洪恺有些沮丧,道:“母妃面前,我曾找机会提过两次。不过她只叮嘱我好生安养身体,又说她从不问政事,这些事情圣上自有安排。你们说,父皇母妃真的是在心里怪罪因我挑起了梁陈之战吗?”

    司徒博言预感不好,这皇上贵妃都不接这个茬,嘉王在朝中又没有亲信,莫非就这么等着?更可怕的是,如果皇上本就属意要嘉王做个闲散安乐王爷……司徒博言偷偷看了这位王爷妹夫一眼,见他皱眉沉思,那样子分明是权利心极重了。司徒博言心下只有暗叹。

    清远插言道:“殿下缺的就是一个在朝堂表现自己的机会。如果有了这样的机会,再看圣上的态度,便知圣上对殿下的期许为何了。不过机会就在眼前,关于联梁国攻党项的事,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进言?”

    “什么?”陈洪恺闻言站了起来。

    “联梁国,攻党项?这是怎么说的?清远道长何出此言?”司徒博言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清远一时呆住,这分明是清瑜早就在初见陈国镇东将军吴锺建那日便与之商议好了的,请他立即飞鸽传书报予保靖侯转告嘉王的啊。怎么他们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清远不敢怠慢,忙将当时的情形分说了一遍。

    司徒博言眼睛一亮,点头道:“梁国这主意打得倒是好,不过此事似乎对我们陈国也有利。殿下……”

    嘉王陈洪恺却有些迷惘,反问清远道:“可是你们明明拖了十来天才回到成都,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清远额角生汗,低声道:“殿下认为保靖侯……”

    陈洪恺脸色迟疑,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才幽幽地道:“我五六岁的时候,宫中当时只有几个皇子,我是最大的,后来母妃见我成日与太监为伍,怕教坏了我,就点名让上代保靖侯夫人带着锺业常常到宫里走动。锺业与我同年,大我五个月。我们一见面便脾气相投,很快便成了好友。后来我与他又一同在宫中读书,还时常借故跟着他出宫去玩。直到我被选为质子,即将被送去梁国。父皇指了长宁做我的妻子,却因时间紧迫一切从简。我耐不住心中的忧闷与失望,找到锺业诉苦。他当时拍着我的肩膀说,只要我小心谨慎,将来能平平安安回来,陈国的事情,他来帮我料理筹谋。有他吴锺业一日,陈国便有我陈洪恺这个大皇子的一双眼睛一双手。那时的我,本来觉得父皇母后陈国都将我抛弃了,只有锺业,才让我觉得看得一丝希望。我在梁国的时候,他怕牵连彼此,不敢通信,我理解。可是我回到成都这么久,他就只有一张拜帖上门,哈哈,保靖侯……”

    陈洪恺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

    司徒博言吓了一跳,看着陈洪恺发红的眼睛,怕他怒火迸发不可遏制。忙起身压低声音道:“殿下,提防隔墙有耳。王府新建,里外恐怕有些不妥当的人……”

    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反而火上浇油,陈洪恺冷笑道:“从前我在汴京便被人监视了十年,如今回到成都,竟然还要被监看吗?那我这个嘉王不是泥塑的了?谁敢做那鬼鬼祟祟的事,我要将他凌迟处死……”

    看着本是温文尔雅的嘉王发泄着心中的怨气,清远也坐不下去。起身相劝道:“如今事情未明,殿下何必臆测?且不去管保靖侯如何,咱们先想眼前的事情。关于联梁国攻党项,殿下是提还是不提,要是提,该怎么个提法?”

    陈洪恺闻言安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境。伸出手将清远重拍了拍,赞赏道:“还是你们出家人心境淡泊,看问题看得清楚明白。我们不用管别人,只将这事仔细商量商量。”

    司徒博言忙打起精神,与清远两人,一个说陈国形势,一个说梁国见闻,将整个梁陈之战牵连之处连贯起来,与嘉王陈洪恺深入探讨了一番。

    因陈洪恺想听听老丈人司徒礼的主意,约好明日再会,几人也就没有再长谈。天色渐迟,司徒博言便带着夫人告辞回府去了。

    嘉王愈发看重清远,亲自将清远送到为他准备的雅苑休息。邓厚一日不见清瑜,清远也去了大半天才回,一个人正呆在雅苑无聊。听闻清远回来来,忙迎出来。

    因嘉王没带什么从人,到了近处邓厚才发觉。他曾是梁国应王府的奴才,一看陈洪恺的服饰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慌忙下拜道:“草民邓厚拜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清远忙低声在陈洪恺耳边介绍了邓厚的来历。

    听说是女儿的救命恩人,陈洪恺忙将邓厚拉起,一边打量一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是瑜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嘉王府的恩人。不必多礼”

    邓厚应诺起身,站在清远的旁边。

    陈洪恺道:“今日事多,没来得及叙见。不如我叫人备一席酒菜,就在这雅苑里畅谈一番。虽然听瑜儿说了经过,到底她还年纪小,我还想听听你说说此中的详情呢。”

    清远正想为邓厚谋个将来,忙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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