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通仙 四

    这时一名灰衣银边的高级仆役手持玉槌,谨慎且姿态谦卑的走到中央大石台旁,在一个木架前停下脚步。木架上挂着一面两尺见方的玉牌,他挥槌轻轻敲击了两下,玉牌上立刻发出清越的鸣响。

    正殿内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等了片刻,一名身着紫袍金带的老者带着两名随从慢步走了进来。

    “难道不是由大祭酒主持吗?”吕大谦有些不理解的问。

    “大祭酒似乎正在修炼某种高深的法诀,一般不会出面。这里的大部分事务现在都由米副祭酒管理。”公孙变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目送满脸笑眯眯的米副祭酒走上中央的大石台。

    然后,其中一名随从朗声道:“闲杂人等即刻退出殿外,不得有误!”

    “你们也先去偏厅等候。”冯士友低低的吩咐道。

    除非得到学府高层的认可,否则学徒是没资格参加这类研讨会的。他们被长辈带来,大多是为了开开眼界,或是在需要时给长辈打个下手,有些机密不是他们现在能够知晓的。

    公孙变领着四个师弟走去了偏厅,正殿的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闭合,也隔绝了两边的声响。

    铁恒左右一瞧,被赶出来的人还不少,差不多有三十来号,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同龄人。

    乌鸿的三个弟子凑在一起,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在拿眼珠子威胁他们。铁恒可懒得理会他们,恰好看到唐糖和陆珊朝这边走来,便冲他们招了招手。

    “这里的规矩还真严格,连律天监督检的女儿都给赶出来了。”旁边的吕大谦看到铁恒的动作,扭头看清来人,便嘟囔了一句。

    “铁恒。”唐糖轻呼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连公孙变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她的面上。

    小丫头本就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这下子脸蛋更红了。

    铁恒笑着给她解围,并一一给彼此作了介绍。唐糖尽管害羞,但出身名门,家教极好,立刻落落大方的向几位学长见礼,美丽的容颜配上可爱的笑容立刻赢得了众人的好感,甚至有两个家伙眼睛都开始放光!

    倒是陆珊冷淡的应付两句,便站在一旁不出声了。铁恒偷瞄了她一眼,陆珊自从与左尚杰比试后,几天来除了唐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铁恒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给铁恒好脸色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唐糖习惯性的缩在铁恒身边,小声地与他说话。

    “我也没料到能见到你呢!你不是说要去安州祖宅过新年吗?”铁恒同样低声地问。

    “母亲说这次研讨会是今年最后一次,便带我和陆姐姐来长点见识。再过两天才启程去安州,要到新学期开学前才回来……”唐糖说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铁恒却没听出来,因为他发现董亮和吕大谦这两个家伙正朝这里投来暧昧的眼光,前者还朝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后者则在挤眉弄眼。铁恒翻了个白眼,当作没有看见,而是对着唐糖笑嘻嘻的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通仙楼,师傅的目的和你母亲的一样,都是给我们开眼界。”

    “嗯!”唐糖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这时候其他那些学徒中与公孙变他们相熟的人纷纷走了过来,互相打着招呼。陆珊似乎嫌这里太吵,便走去墙边,观赏陈列在一长排展示台上的各类器物。

    “我们也过去瞧瞧吧!”唐糖拉了拉铁恒的袖子,朝着陆珊走了过去。

    铁恒便乖乖的跟在她后面,凑近了一瞧,心头顿时一跳。

    “月华瓶!”第一个展示台上摆着一只彩纹精美的瓷瓶,看上去像是一件单纯的艺术品,但铁恒知道,它是一件圣武天朝时期也不多见的好宝贝。它属于辅助类的法器,只需每晚放在月光底下,它会自动吸收月光,每经过一次满月,瓶内便会凝聚一滴月华的精粹。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入药炼器都能派上大用场,还能用来喂食宝具中的妖魂,甚至可以增强驯养妖兽的灵性和实力。

    铁恒再一看旁边的解说,以及对这个月华瓶分析仿制的一些数据,他不由得露出一丝嘲笑。“原来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件宝贝的真正功用,想来也是,它是由言灵术延生出的技法炼制而成的,外面的彩纹可不是现今法器上的阵图构纹,而是纯粹的装饰,所有的秘密都在其内部,除非舍得把它一片片掰碎了,要不然解析不出结果的。并且它是一类特殊功用的法器,不可能像常见的法器那样轻易猜出使用的途径。”

    解说上把月华瓶称作寄玉瓶,还将它当作了古人的一种装载灵药之类东西的保鲜容器。因为放入月华瓶内的丹药或某些材料,其药效和新鲜度能保持很长很长时间。要知道,大部分丹药、符咒在制作完成后,其内蕴含的灵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流失,直到失去效力,只有很少一类珍贵的容器能够延缓这个过程。旁边长篇大论的分析也是针对这个功用,似乎真有人从它身上得到了不少灵感,炼制出能够储存丹药的容器,比以前的那些同类法器消耗的材料更少,工序也更简单一些。当然,效果比月华瓶还是差了不少。

    “你似乎不认同上面的看法。”陆珊突然在旁边说。

    铁恒一怔,但很快恢复平静。“哪有,你瞧瞧研究这个寄玉瓶的可是两位有名的大师,我怎么敢质疑他们得出的结论。”

    “还说没有?”陆珊的美丽大眼睛斜睨着他:“你刚才的表情明明是轻蔑不屑。”

    “你怎么知道的?你一直盯着我看。”铁恒心说糟糕,干脆耍无赖,准备蒙混过去。

    果然,对于这个问题陆珊难以回答,说不是不好,说是更不好。

    “你不承认就算了。”陆珊气的转开脸,只丢下一句:“无赖”

    “谢谢夸奖。”铁恒就是个厚脸皮,才不在乎被骂呢。

    唐糖在旁边捂着小嘴闷笑,瞧见铁恒朝她眨眨眼,满脸红晕的却笑的更起劲了。

    “糖糖,我们别理他。”陆珊拉着好友,走去了另一个展示台。这时候其他那些学徒也都三五成群的涌了过来,瞧着各种展品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这一长排展示台有十数个之多,上面陈列着一些独特的法器、新创的法术卷轴和符咒、古代遗迹中挖掘出的古董等等。都是通仙楼收藏、发现或研究的成果。自然,都是一些相对普通的货色。

    铁恒最后看了眼月华瓶,心里面真是想把它据为己有,可展示台上有强大的结界保护,他可不会傻到拿性命开玩笑。

    慢悠悠的踱到唐糖的身旁,对于陆珊投来的怒视视若无睹,铁恒一边逗弄唐糖,一边观赏这处展示台上铺开的一张卷轴。

    卷轴似乎非常古旧,且破破烂烂的,好几处都有大面积的缺损,上面记载的内容断断续续,很难辨识清楚,只能大略的看出这是一篇武法口诀。

    铁恒一开始也是饶有兴致的细读,可很快也放弃了,缺失的语句实在太多,有些字迹也模糊不清,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铁恒抬起头,眼角恰好捕捉到陆珊急急偏开的视线,他不由得警惕起来:“这个丫头似乎对我起了疑心,以后在她面前说话可得注意点了。”

    铁恒知道陆珊不过是惊异他见识的广博和见解的独特,可以说好奇多过恶意的猜疑。但铁恒还是露出一个坏笑,故意严肃的问:“陆珊,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陆珊脸上也是一红,唐糖还没有听出铁恒这句话的用意,在旁边也摇了摇可爱的小脑袋。

    “那你又盯着我看干什么?”铁恒假装疑惑的问。

    “谁盯着你看了,臭美吧你。”陆珊一跺脚,红晕更深的跑开了。

    “你又气陆姐姐了!不过陆姐姐开朗多了。嘻嘻,谢谢你哦,铁恒。”唐糖反过来向铁恒道谢。

    “甭客气。”厚脸皮的铁恒也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直感叹:“天真地傻丫头。”

    两人说着追了上去,铁恒仍是故意挤兑陆珊,两人便不时地斗上两句嘴,唐糖要么做和事佬,要么也参合进来,有说有笑的,陆珊脸上的冰冷也逐渐融化。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看过了大部分展示品,它们大多提不起铁恒的兴趣,可面前这一个却令他神色一变,好在陆珊正在与唐糖说话,要不然又得引起她的怀疑。

    铁恒走近了几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心中顿时火热起来。展示台上放着一块古代遗迹中挖出的金属板,制作的十分精巧细腻,虽然其中蕴含的力量早已消逝,但行家还是能看出它似乎是某件法宝的组成部分。

    “果然是幻空浑天盘的一部分!”铁恒目露奇光。如果说刚才的月华瓶只是让他觉得可惜的话,那么见到这块金属板,铁恒就要大骂暴殄天物了。“有机会,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铁恒心里发狠,往昔的景象,一桩桩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逐一浮现。想到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他不由得感叹:“再回首,恍然如梦!忆往昔,如临隔世!”

    他正在出神,忽然察觉有异,背后有人靠了过来,那紧逼而来的气息就好似一堵厚重的铁壁。

    “小心!”同时耳边响起了陆珊的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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