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比斗 中

    黑色的长索已经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形,绕到铁恒的侧后方直袭他的后背。仇嫒嫒则做好了随时变招的准备,铁恒如果闪身躲避,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躲闪,仇嫒嫒都有十足的把握连续追袭,不会再留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势必将铁恒逼入死角一举成擒,或让他忙于奔命,最后活活累垮!

    可铁恒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仇嫒嫒勃然大怒。

    铁恒侧过身子,竟对抽击而来的长索不闪不避,反而伸出左手去抓索头,去势又快又准,眼瞧着就要落入其手心。

    “你找死!”仇嫒嫒冷叱一声。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铁恒这是要空手夺白刃,这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要是你功夫比对手高出许多也就罢了,偏偏铁恒的武艺远不如仇嫒嫒,突然来这一手,难怪仇嫒嫒要怒火灼灼!

    绵绵如江河的真气涌入长索,索头的速度顿时增快了三分,铁恒飞快探出的五指自然落空。仇嫒嫒要给他留个教训,手腕轻震一下,索头立刻做出相应的攻势,侧向一甩,“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抽打在铁恒左手的手背上。

    “咝!”四周的学生都在倒吸凉气。光听这声抽打声,有些类似学堂里的先生惩罚犯错的学生,可那是用戒尺打手心,这却是相当于鞭子抽击手背,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尤其是看到铁恒左手手背上渗出血丝的伤口,这些旁观者都要替他感到疼痛了。

    可再瞧铁恒脸上的表情,众人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他面上丝毫看不出痛苦之色,神情淡淡的,冷漠如初。他对手背上的伤势瞧都没有瞧上一眼,只是活动了一下手掌。那足以令普通人昏厥的剧痛,他却全然不为所动,仿佛刚才的抽击是打在别人身上一般。

    “还好,我这副躯体骨肉坚韧,挨的这一下虽重,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一条横贯整个手背的红紫色伤痕已经高高肿起,多少有些影响手掌的开合。铁恒使劲舒张又紧握了几下,渗出的鲜血滴落地面,殷红的触目惊心。

    刚才这一击,看似索头抽打的幅度很小,但其中满蕴真气,远比看上去更具杀伤力。要不是铁恒体魄远超常人,换个其他人,手骨保证会被打的粉碎!

    望着铁恒神态自若的活动手掌,仇嫒嫒惊讶他皮肉筋骨强健之余,也有些动容和佩服。她从小修炼擒龙索。在初时,这种极难掌控的兵器很容易伤到自己,所以仇嫒嫒没有少挨这样的抽打,也深知其中的滋味。故此看着铁恒面不改色的检查伤势,又活动手掌来疏解血瘀,个中痛苦之剧,她几乎能感同身受!

    “哼!这家伙倒是有几分男儿气概。”仇嫒嫒没有趁势攻击,美目反而在铁恒面上巡逡,刚才险些落败受伤的恶气也随着这一击化解了不少。“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要是像那些家伙挨了打就哭哭啼啼的,看了就恶心。”

    “陆姐姐,快让他们不要再打了,你看他……他手都受伤了。”场边上,唐糖小脸煞白,望着铁恒流血的左手,又是担忧又是不忍,大眼睛里水光盈盈,眼角已经忍不住有泪水淌出。

    “别担心,刚才那一下,仇嫒嫒肯定手下留情了。你瞧他手指灵便,伤势应该没有大碍。”陆珊不知不觉蹙起了眉头,嘴上在安慰好友,可自己瞅着铁恒脚边的血迹,心底竟隐隐有些不忍,眼角也有些泛酸,这种怪异的情绪,是她从来没有领略过的……

    “你乖乖的让我把你扔出场外,就不用再吃这样的苦头了。”场中仇嫒嫒重新骄傲的扬起下巴,用一种恩赐般的口吻说:“放心,先生们会接住你,你不会受重伤的。”

    铁恒可不吃她这一套,反而斜睨着她,故意用更傲慢的口气回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忒多废话!”

    “你……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仇嫒嫒的鼻子差点给气歪了,几乎是尖叫着大骂。自己欣赏他的硬气,好心放他一马,却换来这么一句回答,当真是气煞人也!

    周围的学生也是一阵哗然和惊叹,尤其是兵武学院一年甲班的学生。他们可太清楚仇嫒嫒的厉害了,开学至今不过大半个月时间,仇嫒嫒已经打败过许多同年级的学生,在一年级的十个班级内那是凶名卓著,有谁敢这样对她说话,当真是活地不耐烦了!立马就有仇嫒嫒的同学朝铁恒发出嘘声和嘲弄,讥笑他不自量力!

    陆珊和唐糖也是张着小嘴忘了合上,铁恒的嚣张,与他平时温和低调、遇事尽量避让的作风大相径庭,两女自然觉得吃惊和不解。

    倒是罗家兄弟,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罗耀更是用肯定的语气反复重申。“他死定了,他死定了,仇嫒嫒绝对会把他扒皮拆骨。”

    “你可不要后悔!”仇嫒嫒缓缓抬起手臂,长索在空中带起一片呼啸,旋动回转宛如游龙。

    “婆婆妈妈!”铁恒撇着嘴,干脆利落的丢出一句挑衅味十足的话语,吸引仇恨的能力一点也不逊色对面的少女。

    “你!”仇嫒嫒柳眉倒竖,再不说话,“呼!”的一甩长索,还是那招“驱狼!”。可比起先前任何一次,速度和力道都是更快更强。

    仿佛回放刚才的镜头,面对同样的招数,铁恒也作出与之前相同的反应。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依然只是侧过身子,五指陡张,伸手去抓索头,速度也比前一次快了许多。

    “作死!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仇嫒嫒气极而笑。当然,那是冷笑。就如刚才那一记抽打的重演,随着仇嫒嫒内劲的操控,索头速度再次提升,几乎是擦着铁恒的指尖掠过。而后向侧面一摆,再一次击出“啪!”的一声脆音,铁恒的手背上也多了一条交错的伤痕。而且比前一次伤的更重,伤口皮开肉绽,险险都能看到骨头!

    周围学生们的反应也大多相同,不少女生已经别转脸庞不忍再看,唐糖就是其中之一。圆脸的女孩不是不想阻止铁恒与仇嫒嫒继续打斗下去,可在这个尚武的世界里,像这样的比试已相当于决斗,在两个当事人没有开口认输或分出胜负之前,即便是张先生这样的教席导师,也不能随意的插入打断,否则对于一方当事人的名誉会有很大的损害。

    旁边的陆珊没有移开视线,尽管她眼角颤动,心中的那丝古怪情绪也在瞬间加剧,可她还是坚持观察着铁恒的一举一动。

    “他……他到底要干什么?”望着铁恒神色依然的脸庞,少女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难道?嗯……那他刚才的挑衅是故意要激怒仇嫒嫒,逼她重施故技,好方便他抓住索头,以此来限制索技的施展。看来他很清楚,一旦让仇嫒嫒展开擒龙索的真功夫,他必定惨败收场,唯有这个战术才能克制对方的长处。可长索的速度那么快,他真有把握制住吗?还有,他难道没有看出来,仇嫒嫒力气有多大吗?”

    陆珊一番思量,就猜出了铁恒的战术,却也忍不住替他担心起来。同时,场边的几位教席以及胡振宇、左尚杰等人也看出了铁恒的计略,也在看着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不知不觉间,他们都有些期待起来。

    “他……他难道没有痛觉么?”盯着站在十几步外的铁恒,看着那张沉静的脸庞,仇嫒嫒也是芳心纷乱,又觉得有些气馁。她太清楚刚才那一下到底有多厉害了,那可是她十成功力的一击。别说是个人,就是块石头也会被打碎。即便是锻体有成的武道高手,也不可能轻易承受下来。可铁恒就这么没事人一般站在那里,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痛楚或是软弱的表情,她如何能不感到沮丧。

    但很快,仇嫒嫒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惟有百折不挠,不断挑战,方能达至武道的巅峰!”

    “我应该高兴才是,只有像他这样坚强的人才配做我的对手呀!”仇嫒嫒心中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昂扬战意。“将他击败,将他打倒,要他匍匐在我的面前,见证我的强大!”

    “我们继续!”铁恒用左手向她招了招,竟然催促起来。

    原本是仇嫒嫒强迫他下场比试,可现在却像是她成了陪练。

    “哼,如你所愿!”仇嫒嫒收拾心情,冷冷的回答道。她卷起长索,不再留任何余地,猛烈的挥打出去。长索撕裂空气的鸣响,刺人耳鼓,惊心动魄!

    铁恒依然故我,左手一探,目标仍是索头。

    这两人就如赌气一般展开与先前一模一样的行动。

    “咦!”场边的几位教席几乎是同时惊讶出声。只有他们和为数不多的学生才能看清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仇嫒嫒鼓动真气,催动长索速度陡增,索头第三次从铁恒的指缝间掠过。可铁恒这一次手腕翻转,朝着手背方向的一个空处就是一抓。仇嫒嫒的反击恰好迎面而来,仿佛是将索头自动送入他的手心,铁恒五指如铁钩般合拢,满含内劲的索头就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

    那些想着第三次听到清脆抽击声的人愿望顿时破灭。人群里也同时爆发出惊叫和欢呼,无论抱着怎样的心情,大多数学生都在彼此问着同一个问题,铁恒到底施展了什么法术,才能抓住这快如闪电的索头。在这些学生眼中,仇嫒嫒的长索,只是一道道飞舞在空中的黑线,速度快地他们的肉眼都跟不上,更别说看清铁恒那玄妙的一抓了!

    “此人好可怕的洞察力!”胡振宇瞪圆了双眼,看着铁恒惊疑莫名。“他功夫弱了一些,无论是速度、技巧、还是内劲都比不上嫒嫒,也跟不上嫒嫒每次提高的挥击节奏。可他只看了两遍,就能识破嫒嫒的变招,并做出准确的预判,等着嫒嫒将索头送入他的手中……还有,他之前是故意惹恼嫒嫒,为的就是要限制住她索技。有如此的心计、眼力、坚忍的心性,加上远胜常人的体魄,嘿嘿,胡剀那老儿倒是为父亲找了一枚好棋子……”

    胡振宇突然眯起眼睛,暗暗思忖:“算起来,他已经烙上了我胡家的印记,如果我能将他收为己用,将来……哼哼!”他冷笑了两下,精芒四射的眸子重新回到了铁恒的身上。

    “他可能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有自信以此压服嫒嫒。可惜呀可惜!嫒嫒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他们仇氏一族,据说先祖中有人身怀太古巨灵族的血裔,正是力量最强横的一类异族,即便是继承了些许余脉,也不是寻常壮汉能够比拟的。嫒嫒她七八岁大的时候就能单手制服奔马。铁恒,希望你不要伤的太重!嗯,他受点伤也好,我恰好借机去看望他……”胡振宇的这个想法,在场许多人都有,像罗家兄弟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铁恒被扔出场外的情景了。

    可他们的愿望再次落空。黝黑纤细的长索绷地笔直,一头被铁恒揪在手心,另一头则被仇嫒嫒抓着,将两人远远的连接在了一起。

    “撒手!”仇嫒嫒厉喝一声,右手猛地向后一扯,想要将长索从铁恒手中抽出来。可手中传回来的触感,长索居然像是被压在了一座大山底下,无法抽动一丝一毫,反而把自己的手掌勒地生疼。定睛一瞧铁恒粗壮的左臂,在她接连发力之下,仍是纹丝不动!

    “你……你……你怎么会?这不可能的!?”仇嫒嫒从来不曾想过铁恒真的能接住自己的长索,可那玄妙莫测的一抓,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预测到了她变招的线路,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这对仇嫒嫒的信心来说无疑是一次严重的打击。但这她还能容忍,可此刻她竟无法凭借自己引以为豪的天生神力抽回长索,甚至不能撼动对方的手臂分毫,这意味着铁恒的力气更在她之上。这已经不是自信与否的问题了,而是伤害到了仇嫒嫒的自尊!

    意识到铁恒的不简单,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长处在对方眼中反成了自己的弱点,仇嫒嫒白皙的脸蛋因为羞恼胀地通红,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一门心思的只想夺回长索。一只手不行,那就两只手一起来!她脚步前移,双手转动,把索尾一段缠在手腕上,再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向后拉扯!

    “看不出来,身材如此苗条的女孩子,却有这样的神力!唔,看来她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所以才会这样恼怒。好吧,不用太过打击她,我也不想表现的过分显眼,把你的体力耗光了,让你自己知难而退吧!”铁恒感受到左手上传来的巨大拉扯力,几乎已经到了他单臂力量的极限。不得已,他也用上了双手,并装出一副竭尽所能的样子。

    一时间,如同拔河一般,两人相隔十几步的距离,面对面地成了僵持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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