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一步之差

戌时一刻,皇帝要召见大将军何进。

    此刻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戌时,何进正在府中与几位心腹商议大事。堂上坐着中军校尉袁绍、右校尉淳于琼、主簿陈琳、前豫州刺史王允、谋士逢纪、荀攸。

    何进盘腿坐在桌前,看上去有些慵懒,“可恶的阉狗,四处造谣诬陷本将军,处处与我做对,此番进宫,我一定要让陛下下旨杀尽这些死太监!”

    早些时候,何进得到消息,十常侍的蹇硕、段珪、张让等人,轮流向皇帝进言,说大将军何进,恃宠而骄,飞扬跋扈,完全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眼中,请皇上下旨,削去他的兵权。

    何进本是个屠户,为人也是用一根直肠子。他想,自己当初都同意蹇硕组建西园的禁卫军以制衡他了,怎么这些阉人还要无事找事,非得要把他扳倒?既然如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先把你们这些可恶的阉党斩草除根,看还有谁敢在皇上面前说他坏话!

    “将军说得极对,十常侍一日不除尽,江山一日难得安稳。”袁绍附和道。他坐在离何进最近的地方,足见他在大将军府中的地位。

    “嗯。既如此,本初,你尽快调动人马,我今晚进攻请来圣旨,你全权负责歼灭阉党一事,越快越好。”何进精神一震,自己最信任的人意见与他一样,这让他更加下定决心。

    “咳咳……”这时候,堂下一人轻咳两声,随即那人从座位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此人身高六尺由于,面色白净,眼如晨星。他一身灰袍,与在座主人的锦衣打扮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他身上那种超然的气质,却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大将军,凡事切勿绝对。宫中太监几千人,倘若统统杀进,不仅会牵连无辜,亦会对您的声誉有损。以在下看来,在皇上身边屡进谗言的也仅仅是十常侍小黄门之流,把他们除掉便好,其余人慑于您的声威,断不敢造次,还望大将军三思。”那人说道。

    何进原本荣光满面的脸庞,一下怒色渐起,刚欲说话,又见前豫州刺史王允起身,“公达之言有理,大将军如今是朝廷栋梁,声望对您极其重要。屠戮与杀生,屠戮会显得大将军您残暴,杀生则能显出您的宽厚仁慈,必会为天下人所敬仰。

    荀攸,字公达。年少有名,以谋略见长,如今在何进手下任黄门侍郎一职。

    何进听了王允之言,本欲发怒,又只得强行压了下去。王允给他戴高帽子,当着众人的面,他想展示自己“宽厚仁慈”的一面。

    正在场面有点尴尬的时候,淳于琼起身了,他道:“我看不然。自古以来,太监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流,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反正我淳于琼是看着不顺眼!如今他们竟然干涉朝政,诬陷大将军,这便是找死!”

    何进听后大喜,面露笑容,右手轻轻一拍桌案,提高声音道:“甚好!仲简之言甚合我意!天下太监如一丘之貉,不杀尽太监,本将军将寝食难安。”

    看见荀攸和王允还欲解释,何进一挥手,道:“你们不必多言,此事我意已决,不用再议!”说罢转头对袁绍道:“本初,你和仲简负责操办此事,记住,对这些亡国之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人!”

    袁绍一愣,见何进目光坚决,只得拱手应道:“诺!”

    “好罢!”何进缓缓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我这就去宫中请来圣旨,本初,你和诸位商量歼灭阉党对策,定要滴水不漏。”何进说完昂首出去。

    袁绍刚坐下,一仆人走到身边,小声对他道:“府外一人,自称曹仁,欲见将军您。”

    袁绍脸露讶色,“子孝?”

    袁绍听说是曹仁来见他,他不顾堂上众人,亲自去府外。来到大将军府外,却见曹仁和夏侯惇站在远处。

    袁绍喜道:“子孝,元让,你们怎么来了?”

    “大将军进宫否?”曹仁问。

    “刚走。”袁绍答道。

    曹仁来不及细说,两步走到袁绍身边,小声道:“蹇硕等人准备今晚在宫中刺杀大将军,快去将大将军追回来。”

    袁绍大惊。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如此变天的事情,他在宫中安排的探子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事关重大,袁绍拿捏不准,也不敢妄下结论。“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曹仁摸着自己的脸,道:“兄长今晚被鲍鸿请去赴宴,他想尽办法传给我的消息,此事应该千真万确,本初快去将大将军追回来!”

    “孟德?”袁绍又是一惊。“他怎会被鲍鸿请去赴宴?”

    曹仁和夏侯惇均是摇头。

    “糟了!”袁绍暗叫不妙,“今晚戌时,孟德当值……”他突然想到这么一点。如此想来,鲍鸿请曹操去赴宴的目的明确,就是不让孟德戌时出现在皇宫门口!

    此刻袁绍焦急万分,倒不是替正赶往皇宫的何进着急,而是替身在鲍府的曹操担心。设计将曹操调开以诛杀何进,那便是对曹操的不信任。“难道,孟德被识破了?”思及此,袁绍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把利刃插入胸膛。

    “本初,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马加鞭将的将军追回来!”一旁的夏侯惇见袁绍呆若木鸡,亦十分着急。

    “那孟德怎么办,他现在处境危险,我得想办法救他。”袁绍皱眉道。

    曹仁劝道:“本初不用担心,你只要将大将军追回来,蹇硕等人阴谋不成,必不敢冒险杀害兄长。”

    袁绍被一语点醒,拍手道:“我怎没想到!你们跟我来!”袁绍说罢,转身冲进何府,夏侯惇和曹仁紧随其后。

    何进穿戴冠服,佩了宝剑,坐在金根车上,一队骑马的卫士紧紧跟着,即使在这条天子专用御道上,他们也时刻保持着应有的谨慎。

    只片刻时间,一行人马就已经到了南宫。等候在此的小黄门和太医令赶紧过来迎接。何进下车,陪着小黄门和太医令一起走向朱雀门……

    蹇硕在朱雀门的城楼上偷偷的瞧着城门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攥得紧紧地,额上全是汗。在他身后,两队弓箭兵箭在弦上,只等着何进走入朱雀门,然后城门一关,乱箭齐飞……

    何进身宽体胖,慢慢走向朱雀门大门,刚走到城楼上弓箭兵射程的边缘,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何进脸上不悦,他要进宫呢,谁敢在御道上驰马?而且是在他何大将军的面前!

    何进停下,转身回看,见远处有三个人驰马狂奔而来,为首一人竟是他的心腹袁绍!

    蹇硕在城楼上看见袁绍出现,嘴唇紧咬,眉头微皱,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的计划,已经几乎成功了……

    袁绍下马,在何进耳边低语一番,何进看向朱雀门城楼,似乎果然发现城楼上与往日的异样。他对着城楼,吼着粗犷的声音:“阉人贼子,我何进与你势不两立!”

    “啊!”何进说完,拔出佩剑,一剑将身旁的一小黄门刺死,身边的太医令吓得急忙跪下,全身直哆嗦。

    城楼上的蹇硕气急败坏,咬牙一拳打在城楼上,手背鲜血直流。这次偷袭失败,他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何进转身上马,领着袁绍和自己的卫队,驰马而去。夜色中,传来他恐怖的声音,“不杀尽阉人,我何进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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