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同袍

丁府二小姐丁婉,在丁家三姐妹中最为漂亮。比起娇弱的姐姐和调皮的妹妹,丁婉更显知书达理和温柔贤惠。

    那日在官道上与曹操偶遇,后听得曹操自报家门,她当即一怔。

    曹操之名在谯县谁人不知?谯县最有权势的曹府大少爷,“涡河斗蛟”的大英雄,他的各种事迹早已经在谯县传开了。

    私下里丁婉三姐妹也曾和丫鬟们一起谈起过这位谯县的风云少年。丫鬟们将曹操的事迹添油加醋的讲给她们听之后,丁秀娟还曾感叹:“如此英雄,日后定可荣荫一族。”

    那是丫鬟们还曾起哄:“大小姐三姊妹可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说不准以后你们便是曹夫人呢!”

    那时候,两姐妹或是三姐妹同事一夫的现象偶有发生,算不得奇闻。当时丁秀娟也曾打趣:“我就算了,我看婉儿合适。她曾说过非英豪不嫁,我看她倒适合那曹公子。”

    当时丁婉只是笑而不语。没想到自己半年后能巧遇(在她看来是)曹操,回府的路上丁婉不说话,却听那车夫感慨:“这便是‘涡河斗蛟’的曹阿瞒?还真是一表人才呢……他跟着我们作甚?难不成……”

    车夫的话没说完,谁都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一夜,丁婉久久难眠。或许是少女怀春之故,丁婉设想了诸多版本,皆是浪漫之想。

    她以为曹操知道自己是丁府二小姐,若是看上了她,总会来提亲的。可是千算万算,却不知道曹操是这么个“提亲”法。坏了大姐的婚宴不说,还带人闯她的闺房。

    ……

    曹操和袁绍二人蹑手蹑脚从后院旁边的小巷子向小木门靠拢,由于有夜色的掩护,那些守在后院搜寻的家丁没有发现。

    但当二人打开木门往后面跑时,木门的“吱嘎”声还是惊动了后院的家丁,二人吓得拔腿就跑。

    家丁们跑来见小木门的锁已被破坏,知道贼人从小门跑了,留下一个人去通知前院的慕容琅,其余的全部拿着火把追了出去。

    木门后面是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地,灌木前方才是树木丛生的林子,因此二人在灌木丛中飞快的穿行,只要进入树林,他们基本上就安全了。

    远远的听见后面的叫喊声,袁绍跟在曹操后面,回头看时,见后面十几支火把快速的向这边窜来,他心中一急,一不小心掉到了一颗小坑之中。

    “孟德!”

    袁绍轻叫一声。

    这小坑里长满荆棘藤,袁绍在里面越是挣扎越是爬不出来。

    曹操见他被荆棘缠住,只好过来拉他,但是任凭他使劲力气却怎么也不能将袁绍拉出来。

    眼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袁绍焦急万分:“怎么办!怎么办!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孟德,你可要想办法救我!”

    曹操也是着急,他略一沉思,长吁一口气,大声吼道:“贼人在这里!”说完转身便走。

    袁绍一听,这还了得!听见后面的追兵大声嚷嚷这向这边跑过来,他又急又气,爆发出全身力气瞬间从荆棘藤中爬出来,快速的跟上曹操。

    进了树林,袁绍叫住曹操道:“孟德,你怎可如此!我好意陪你来,你却害我!”

    曹操转身道:“本初此言差矣!你说我若不不这样激你,你怎么才能从坑里爬出来?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这可是兵法上说的。”

    袁绍哪里依得这个解释,问道:“要是不灵怎么办?你这样大声嚷嚷,如若不管用,那我们不就成了俎下鱼肉?”

    曹操道:“我也不是没有拉你,只是我用尽力气也拉你不出来,这才兵行险着。你说,除了此法,我还能怎样救你?”

    袁绍一时也答不上来,只是嗫嚅道:“此招甚为冒险,我看只有你曹孟德才用得出来。”

    寻着了心中女子,曹操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人不可能一世太平,总会遇到险境,险中求险,方能求生。本初兄若还怨我,那我做东,去我谯望楼不醉不归怎样?”

    袁绍也是一笑,道:“孟德兄真是耍赖啊,今日我帮你大忙,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去将你的谯望楼给喝空了!”

    ……

    日子又在曹操二人整日的酩酊大醉中淙淙流走。

    月底的时候,曹操将自己爱慕丁家二小姐的事情给归家的曹嵩说了。曹嵩大喜,心想难得自己的儿子能为着曹氏的香火着想,当即答应第二日自己亲自带着礼金前往丁府提亲并定亲。

    曹嵩亲自带着厚重的聘礼上门提亲,丁员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还未问过自己的女儿,他已经将婚事答应下来。两家商定,在两年后曹操的弱冠之年便举行婚礼。

    了却了一只困扰着曹嵩的心事,曹嵩再无牵挂,自此之后他便很少归家,几乎就在洛阳定居下来。一年之中,也只有祭祖之时才难得回家一趟。

    第二年开春,袁绍来到曹府向曹操告别,他已经成年,要去洛阳谋求自己的事业了。

    二人依依不舍,在涡河边上走了一圈又一圈。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在快到正午的时候,二人来到涡河东面的同袍山顶。

    这座山其实只是个丘陵,山上树木稀疏,山顶是一开阔平地,上面杂草丛生。

    二人静静的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曹操听得袁绍唉声叹气,便道:“本初兄,你是不是又会对我说?”

    袁绍坐起身来,只是叹气,却不说话。

    曹操也坐起身:“本初,你我亲如兄弟,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好个亲如兄弟!”袁绍看着曹操,“孟德,实不相瞒,我是担心今后之事。”

    曹操也看着袁绍,心中也猜到一二,问道:“今后何事?”

    袁绍站起身,负手而立,看着天际的红日,缓缓道:“孟德智谋胆识均在我之上,一年之后,定会来洛阳谋求一番事业……”袁绍欲言又止。

    曹操索性又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问道:“那又怎样,彼时我们不是又可以再聚了么?”

    袁绍呵呵一笑,道:“孟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唉,我们相交几年,彼此相知——在当今时政上,我和孟德可是有些分歧。”

    曹操哈哈一笑:“有分歧才正常,没分歧才怪。本初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想,理想断不会全然相同。”

    袁绍依旧望着天边的太阳:“我亦知道。唉,只是……孟德你是还未踏入朝中,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可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曹操道:“本初兄是想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么?”

    袁绍道:“正是。这两年我不时随着叔父在洛阳交际游走,许许多多的事情我是亲眼所见。一些同宗同族的亲兄弟都能为了蝇头小利自相残杀啊……”

    曹操突地起身,问道:“你是担心我们也向他们那样?”

    “我绝不会想如此,但若到时候你来到洛阳,我们要是因为政见不和而……我苦思千百遍,实在是心痛难忍,故想听听孟德看法。与我私人而言,本初可指天发誓,我宁死也可以不与你为敌;可是,要是思及袁氏宗族及汉朝社稷,我……我不得不……”袁绍一向心软,说到此处,几乎是要声泪俱下。

    曹操走过去,拉起袁绍的手,慨然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脩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脩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

    半晌,曹操举起二人的手腕,郑重道:“今日同袍山为证,不管日后我曹孟德和袁本初立场如何,我们永为生死兄弟!”

    袁绍亦是感慨,激昂道:“永为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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