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烬墟之后，无花所看见的东西总比别人要多一些。
森白山林中的枝叶轮回就是无花首先发现的。
无花继续说道：“小僧能看的出虞兄还没有被河水所困，再等等，或许就会有意外的惊喜。”
闻言，叶清欢也稍微安心一些。
虞知被困于河流之中，这也让一众想要踏入河流的人收回了脚步。
思虑再三之后的范寒衣神色一横，一步踏入河水之中。
“一直等下去，不如自己一试。”
“就算不靠修为境界，我也一定能够渡河。”
随着范寒衣踏入河水中，其余一些人也纷纷跟上范寒衣的脚步。
事到如今，他们也别无他法。
轮回之心或许真藏于山中，不能被别人多了去。
花玉泽咬咬牙，他不愿冒险。此刻也不得不冒险。
“走，我还不信了。”
.......
虞知闭眼，脑海中反复出现过往的一幕幕，往复循环。
像是无数的光芒闪烁着，想捉却又捉不到。
“娘亲！”
出生时，第一眼是姜溪月怜爱的面容。
血脉相连，却也有十数年间的隔阂。
即便是到现在，虞知依旧不像是儿子亲近娘亲那般亲近姜溪月。
十数年的陌生无可弥补，就算再有十数年的光阴也不能弥补。
虞知心神沉浸其中，幻想着倘若那一年没有项籍......
而画面中忽然被一场大火覆盖，到处的刀光剑影中唯有一个啼哭的婴儿躺在床上，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两行清泪从虞知眼中流出。
画面一转，茫茫大雪覆盖了连绵的山脉，就连山中的野兽也不愿出来觅食。
在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抱着三岁左右的孩子躲进了冰冷的草垛里。
在他们的身后，十数凶神恶煞的追兵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三岁不记事，虞知早就不记得这些悲惨凶险的过去。
整整一天一夜，李清如抱着三岁的虞知躲在草垛中，被鹅毛般的大雪覆盖。
刺骨的寒意让人清醒，在清醒过后，更让人昏昏欲睡。
李清如逃了太久，唯一的吃食都是给了怀中的虞知。
“姑姑，我饿了。”幼小的虞知不懂事地说着。
李清如微微一笑，将最后一点馅饼也给虞知。
在一个漫长的夜里，草垛被掀开，十数火把驱散黑暗，将荒野的雪夜照的明亮。
同时照亮的还有躲在草垛里昏睡过去的女人和孩子。
刀剑相加之后，会流出滚烫的液体，也是两人最终的宿命。
虞知便是这样看着。
他从三岁活到了现在，他知道他没死。但心中的愤怒，胸口的火焰都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姑姑..”
无疑，李清如是虞知的另一个没有血脉的娘亲。
虞知想要改变这一切，即便那些凶险的苦难已经过去，但是他依旧想要改变这一切，希望那些苦难从未有过。
此时，虞知体内的灵魂小人开始颤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击在灵魂小人身上。
虞知猛然睁开双眼，脸色刷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双眸也颤抖起来。
咕噜咕噜！
虞知的身影蹿入河流之中，仿佛河中有水鬼拖拽着虞知的身体。明明只到腰间的深度，却将虞知给淹没。
咕噜咕噜...
虞知的耳边唯有水流涌动的声音。
他奋力地挣扎着，但无力感和窒息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沉溺坠落...虞知唯有望着河面上一点点的光亮，那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用力地想要抓住，却不断地下沉。
在河岸边的众人看来，虞知依旧站在河中没有任何动静。
范寒衣涉水前行，一步步走得很快。
水流在他的周身流过，却没有一点波纹。
很快，范寒衣就走到了虞知的身侧。他打量着虞知，想从中知道些什么。
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会如虞知一样陷入活死人的状态。
打量了一会儿，范寒衣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起初，他有过杀了虞知的冲动。但立刻就将这种想法扼杀在心中。
谁知道突然出手会引发什么意外的危险。
在轮回之心面前，一切仇怨都可以往后放。
随着踏入河流的人越来越多，路过虞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都忐忑不安地走入河中，然后不得不坚定不移地朝前方走去。
河中，没有回头路。
......
一日的时间匆匆而过。
虞知依旧站在河流中，没有任何改变。
而其他渡河的人也全都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之中。
一日时间，虞知看似昏迷，但溺水的感觉却尤为真实。
河面上的光亮越来越暗淡，仅有的一点光芒逐渐被黑暗吞噬。
随着虞知不断下沉，灵魂小人的光芒也变得灰暗。在灵魂小人头顶之上的灵魂液开始蒸发，重新化为灵魂雾气。
可更糟糕的是，重新化为的灵魂雾气竟然开始消散。
灵魂雾气的消散意味着什么？
这是意味着灵魂的消亡。
等到所有的灵魂雾气消散，虞知就会彻底死亡，无力回天的死去。
身体只是一具躯壳，若是没了灵魂，只是行尸走肉而已，甚至比不上山中的野兽。
“灵魂消散。”虞知敏锐地感觉到危机，“这诡异的河流是对灵魂的考验？”
修行过《玲珑魂诀》的虞知感知更为敏锐。
也正是因为灵魂液退化为灵魂雾气，虞知才觉察到灵魂的异样，继而发现灵魂雾气的消散。
“好险。”虞知后怕。
旋即，虞知立刻催动《玲珑魂诀》开始凝聚灵魂雾气。
灵魂液退化成灵魂雾气，灵魂雾气有蜕变成灵魂液、
一边增长，一边消减。
虞知勉强维持住了灵魂消亡的趋势。
“不够，远远不够。”虞知意识到了如今的处境，“力有穷时。虽然我催动《玲珑魂诀》勉强能够维持存活，但以我对《玲珑魂诀》的感悟，永远走不出这条河流。”
灵魂维持稳定，却也仅仅是维持稳定。
若是虞知停止修行，灵魂依旧会消亡。
虞知望着头顶河面的光亮，自言自语道：“既然有了考验灵魂，对灵魂的磨砺，只要灵魂强大就能渡河。”
“除此之外，其他的法子又该如何走？”
虞知思考着，不再执着于抓住那一抹光亮。
咕噜咕噜...
河水流动的声音越发清晰。
光亮之中，过往二十年的场景一一闪过，诸多凶险，诸多遗憾......一切的一切都是虞知想要避免的事情。
这一切都触动虞知的灵魂深处，不知不觉间让虞知愤怒，愤怒到想要改变过往的一切。
虞知长舒一口气，将怒火压下了心头，冷静地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眼中出现的一切，都是过往。渡河的方法或许就藏在其中。”
“这些回忆都是我忘却在灵魂深处的，都是痛苦悲惨的过去。可为何都是这些回忆？”
虞知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重点。
“往事不可追。”
“凶险悲惨又如何？至少我活了下来，娘亲回到了我的身边，姑姑也没事。所有人都没事。”
“我过去的二十年虽然惊险万分，但也不仅是凶险。我有桐儿、有沐慈，还有团团和小虞樱。”
“过往只是过往。”
顿时，虞知心中豁然开朗。
眼前那些凶险悲惨的过往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
“踏入河流时，往事浮现。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去改变过往。可往事如何改变？”
“往事又何必改变？重要的现在，重要的将来。”
随即，虞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再纠结那一一幕幕回忆。
沉在水底的虞知专心于修行《玲珑魂诀》，在河水不断侵蚀灵魂的影响下，虞知的修行反倒是有了明显的进步。
“巫主前辈的《玲珑魂诀》实在奇妙。在这困境之中，我竟然不受影响。反倒是这困境助长了我修行的速度。第一重还未修行完，我的灵魂就从凡品踏入了圣品。”
“倘若修行完第二重，不知灵魂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境界。”
证道宗师，一方面是感悟大道真意。
这是踏入开碑之后的目标，无论是剑修的剑意，还是刀修的刀意，本质上都是天地大道。
唯有将感悟到的大道真意掌握，才有资格成就宗师。
另一方面则是灵魂。
凡品灵魂是灵魂气雾，升华为灵品灵魂，那就是灵魂液。
在灵品灵魂之后，还有更为圆满的灵魂层次。
虞知隐隐开始期待。
证道宗师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虞知修行，不再纠结于那一幕幕的过往，他的身躯从河水中浮起。
灵魂的消亡也开始停止。
不知过了过久，虞知猛然一睁眼。
他依旧站在河流之中，站在原来二十米的位置。
没有溺水，也没有灵魂的消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河水依旧只是到腰身的位置，流水静静流淌着。
“真是神奇。”虞知捏了捏双手，一切像是梦幻一般，但他修行的《玲珑魂诀》确实有所成长。
恍惚间，虞知朝着前方买了一步。
二十一米。
阻挡虞知前进的阻力消失不见。
如不知不觉踏入河中一样，不知不觉虞知迈出了第二十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虞知回过头，过往的一幕幕在身后二十米长的水面上闪过。
虞知猛然醒悟，喃喃道：“二十年，二十米，二十步。那是我过去的人生。往事不可追，否则，就会沉溺其中。”
“原来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河岸边的人惊奇地看着虞知，大喊道：“虞知，他动了。他又走了一步。”
“他竟然从活死人的状态脱离了。”
叶清欢凝重了一天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无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虞兄，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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