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确定法统,收拢人心

    当车队到洛阳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一片凋零的景象。

    正是十二月晚冬时节,天地萧瑟,道路两侧草木枯黄,寒冷的北风吹拂,宛如霜雪漫过,世间尽是萧条。

    但在枯黄交褐之间,却有那么几抹嫩绿顽强地从土壤间钻出,纵使寒风吹拂,亦顽强不息。

    如今大汉刚刚初平,正处于百废待兴,洛阳人口本就已经被曹魏迁走,现在刘禅也不过是才刚刚过来,甚至连迁都都没有,满城自然空空荡荡。

    城外有士兵站岗,守住了各个城门,车队沿着官道前进,左右两侧是曾经洛阳的乡野村庄,早已空无一人,凋零破败。

    等到上东门外洛阳东市的时候,就看到原本热闹繁华的街市已是一片狼藉,房屋倒塌、垃圾遍地,蜘蛛网挂满了整个街道,整个街市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不见了一样,只留下这满地残垣。

    “洛阳倒是修缮起来了。”

    刘协撩开马车侧帘,看着屹立在不远处的洛阳城池城墙,颇有些意外。

    虽然城外萧瑟,街道上更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但当年他最后一次看洛阳,还是建安初年,也就是公元196年的时候。

    那个时候洛阳被董卓焚烧,化为一片废墟。鸿都馆、兰台、辟雍、东观、石室、宣明、太学等地数百万卷藏书,更是付之一炬。洛阳周边枯坟遍地,犹如鬼域一般森森,完全没有活人气息。

    之后刘协就在曹操的建议下迁都许昌,然后辗转陈留、朝歌、山阳等地,由于他是被囚禁,哪怕之后封为山阳县公,也无法离开封地,因此倒是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

    相比于当初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洛阳城池,如今的洛阳倒是恢复了那么几分当年灵帝时期洛阳城池的规模,也让刘协生出了那么几分感慨,想起了小时候的往事。

    那时的洛阳正值黄巾之乱,天下灾民汇聚,在很短的时间内洛阳人口就超过了二百万,“陛下,洛阳先是经过刘表、曹操、曹丕等人的屡次重建,在废墟上又将城池给修了起来。可惜曹叡为避我锋芒,又迁都邺城,把全城百姓带走。”

    沈晨骑着马在马车边说道。

    刘协感叹道:“已经很好了,虽然没有人烟,但至少城池修建了起来。当年我回洛阳的时候,这里几乎是一片平地,只剩下宫墙的残垣断壁,方圆几十里,只有白骨、野兽、杂草和孤坟。”

    “是啊,只要城池立起来,大汉的都城在,人心也会慢慢地聚拢回来。”

    沈晨勒住马匹回应了一句。

    车队慢慢到了上东门外,东汉时皇帝主要居住在南宫,所以董卓之乱时,南宫遭受的损坏也最大,被焚烧得没有什么残留,反倒是北宫还有一些大殿屹立。

    因而后来刘表派人去修缮洛阳皇宫,曹操、曹丕父子几次修缮,都集中在北宫,在北宫的基础上,重新建立起了洛阳城池。

    上东门就是距离北宫最近的城门,进入东明街,南面是步广里,西北面就是永安宫,顺着街道一路到东明门外,众人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一些人在宫门外站着等候。

    车队到了近前,沈晨看到为首的是中书丞蒋琬。

    当初刘备立国,采纳了诸葛亮和沈晨的建议,把政务一分为三,设立尚书台、中书省以及门下寺三个机构执掌国家大事。

    其中尚书令为庞统,中书丞为法正,门下卿为徐庶,但法正去年就已经病入膏肓,今年年中的时候就请辞在家养病,所以现在的中书丞是原来的中书右仆射蒋琬。

    蒋琬看到沈晨他们过来,便上前拱手说道:“骠骑将军。”

    “嗯。”

    沈晨翻身下马,说道:“有礼,陛下呢?”

    “在宫中等候。”

    蒋琬应了一句,看到刘协下了马车,又拱手略微犹豫,说道:“见过陈留王。”

    新汉朝廷其实对刘协也比较尴尬。

    刘协是前汉的末帝,官方对他的称呼应该是孝愍皇帝。

    但他还没有死,当着人家的面叫谥号不太好。

    可叫陛下也不对。

    沈晨这么叫一是因为汉臣礼数,二是他的地位摆在那里,刘禅为人宽厚大抵也不会说什么。

    但蒋琬他们叫就不一样,虽然刘禅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可终究谨慎点好。

    所以思来想去,就干脆叫刘协登基前的陈留王最好。

    就像关羽的汉寿亭侯是旧汉封的一样,刘协的陈留王也是汉灵帝封的,是正统王爵,这就不会缺失礼数。

    刘协回了一礼。

    随后众人进宫,一路到了北宫的宣明殿。

    宣明殿是个中型殿堂,北宫正统大殿是后面的德阳殿,但德阳殿毁于战火,现在还处于破败的样子。

    历史上要到公元235年,魏明帝曹叡用工徒三四万人,在北宫德阳殿的基础上修建了太极殿,自此曹魏的宫殿才会变得恢弘大气起来。

    现在刘禅才刚到洛阳,都还未迁都,也没有修缮宫殿,因此就只能先用着之前曹魏修建的一些殿宇作为办公地点。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殿外,只见殿外早已有人在等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胖子,疾步走了过来。

    “陛下!”

    沈晨等人见到他,连忙行礼。

    那胖子正是刘禅。

    刘禅先对沈晨说了句“骠骑将军免礼”随后见到刘协,便忙上前扶起刘协道:“是族兄吗?”

    “陛下。”

    刘协见到刘禅,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落了下来:“难为陛下还记得我。”

    刘禅说道:“族兄勿要悲伤,快里面来吧。”

    说着拉着刘协的手进去。

    众人便进入殿中,刘禅拉着刘协的手一路走到台阶上的主位,说道:“愿与族兄共治天下。”

    刘协吓得跪伏于地哭泣道:“我是有罪之人,当初曹丕逼迫我把大汉禅让给他,失了大汉正统,如今是皇叔昭烈帝消灭了曹魏,再造大汉。我又怎么能如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不然我便在大殿上撞死。”

    “哎呀。”

    刘禅见到刘协反应那么大也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拉起来道:“朕收回成命便是,族兄快快起来。”

    “谢陛下。”

    刘协擦了擦泪水,在众人安抚下才坐到了刘禅右手下方第一个位置。

    沈晨左右瞅瞅,他地位仅次于刘协,所以坐在左手边下方第一个位置,旁边是徐庶,就低声说道:“陈留王没那么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们吓他做什么,他人其实挺好的。”

    徐庶无奈道:“不是我和士元干的,是孝直干的,他说自己快死了,死之前能见到大汉一统也瞑目了,所以想在临死之前帮陛下稳固江山。”

    “离谱。”

    沈晨摇摇头,刘协不蠢,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现在被法正这么一弄,反倒搞得刘禅小家子气一样。

    很快刘禅坐在了席上,环顾下方说道:“昔桓帝灵帝时,黄巾祸乱,又有董卓曹操之流造逆,刘姓失了汉统。幸赖先帝庇佑,又有诸多大臣扶持,朕总算是一统天下,没有辜负列祖列宗。孝愍皇帝虽失汉位,然非己愿,乃曹贼逼迫,故不能责怪于他,封为河间王,以正汉祀。”

    刘协便起身道:“臣多谢陛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臣子身份行礼了,多少已经有些适应。

    刘禅继续说道:“河间王是旧汉皇帝,在封国可以以天子仪仗,且郡县若有不法之事,河间王可以直接向洛阳上书。”

    “谢陛下。”

    刘协再次拱手行礼。

    刘禅让刘协坐下,这才环顾众人说道:“大汉才刚刚一统,百废待兴,还需要诸位扶持,马上就要新年了,朕欲在大年初一,在南郊祭祀天地,然后去太庙祭祀先祖,祷告上苍,向列祖列宗祈求庇佑大汉。”

    “唯!”

    众人应下。

    于是刘禅又说了一些其它事情,就宣布散朝,之后把刘协请到宫中闲聊去了。

    散朝之后,沈晨就准备回家去看看。

    刘禅虽然还没迁都,但三公九卿,各路大臣都已经来到了洛阳,沈晨的骠骑将军府邸自然也跟了过来,现在他妻子都在这里。

    等从东明门出来之后,沈晨就问姜维他去打算去哪,姜维因战功已从杂号将军升为平西将军,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所以他也打算回到府邸里,然后派人把家族亲人全都接过来。

    回去的路上顺路,姜维就有些好奇地问沈晨道:“师君。”

    “嗯,怎么了?”

    “我有些好奇,想问问师君。”

    “什么事?”

    “河间王断送了大汉的基业,为什么要如此善待他呢?”

    “愚昧。”

    沈晨白了他一眼:“河间王自幼就被董卓和曹操胁迫,并无实权,断送大汉基业也不能责怪他。”

    何况要是没有刘协断送大汉基业,那也轮不到刘备登基称帝呀。

    这句心里话倒是没有说出来。

    姜维挠挠头道:“他葬送了祖宗江山,我们为什么还要尊重他呢?难道尊重他断送了大汉基业?若我说,陛下就应该将他革出族谱。”

    沈晨拍了拍姜维的肩膀说道:“伯约,你是西凉人,有些不知礼数,岂不知对旧天子还是应该要以尊重。”

    姜维固执己见道:“可是河间王面对曹丕逼迫,却毫无气节,若是不惩戒的话,不足以警示后人,还给他天子仪仗,难不成还要将他当作旧皇对待?”

    “真是愚钝无知。”

    沈晨皱眉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面对死亡心有恐惧也很正常,河间王面对当初那种情况,你三两句说得倒是轻巧,可死的是他又不是你,少说这些风凉话。”

    这是事实嘛。

    姜维腹诽了一句,可终究不敢反驳师君。

    见他似有些不服气,沈晨知道,姜维自幼生长在西凉野蛮之地,常与化为蛮夷厮混在一起,又从懂事起就已经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代,对中原天子缺乏敬畏也情有可原。

    所以倒也没有责怪他,而是耐心地把朝廷为什么要尊重刘协的原因说了一下,除了刘禅宅心仁厚,不会对刘协赶尽杀绝以外,最重的是另外两个原因。

    一是法统性问题,刘协是正统东汉皇帝,虽然是末代皇帝,但也是法统上的正统,因此即便他丢掉了东汉江山,可为了保证新大汉的正统性,就必须承认东西汉的正统性,自然就得承认刘协的正统地位。

    在刘协活着的时候不承认他的正统性,还把他革除族谱?那是什么行为,十分愚蠢的行为!

    这样做的话跟新大汉开除东西两汉的正统性没什么区别,除非刘备和刘禅打算数典忘祖,不承认刘家老祖宗了,否则的话就不可能不善待刘协。

    二是要收拢人心。

    汉末的时候天下人对刘协普遍的心态是同情心理,认为他只是一个孩子,童年就被董卓曹操等权臣控制,人生不能自由,天下变成这样不能怪到他头上。所以不论世家百姓,都对他抱有极大的同情心。

    再加上当时人心向汉居多,大汉养士四百载,虽然有大量世家权贵投靠曹魏,但同样也有一些士人心向汉帝。

    如早期刘备、孔融、杨彪、伏完、董承、王邑等等,即便后来曹丕篡汉之时,天下多有为大汉披麻戴孝者,其中甚至还有曹植,《三国志》记载:“初,则及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

    连曹植都给大汉披麻戴孝,可见汉朝人心归附。为此曹丕完全不敢拿刘协怎么样,甚至还允许刘协在山阳县建立汉朝正统太庙,保持一定独立性,就是为了安抚世人。

    如果刘禅苛刻刘协,对待刘协还不如曹丕,那天下人就会说刘禅残暴狠辣,对待同宗如此恶毒,还不如曹丕一个篡汉者对待刘协的态度。

    在世人对刘协保持同情心的情况下,刘禅的名声大抵就会奇臭无比,为天下人所唾弃。

    所以不管是从法统性上考虑,还是从政治上考量,刘禅都一定不能苛责刘协,甚至要对刘协比曹丕对刘协更好,否则在舆论上会对他十分不利。

    总结来说,就是后世人多阴谋论,以为刘备刘禅父子如果真的能夺取天下,恰好刘协还活着,就一定要弄死刘协。

    实际上江山改朝换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刘协不会蠢到要找刘备刘禅取代他们,但若是觉得一定要刘协死,那未免就心理太阴暗了一些。

    至少汉代讲究仁义礼智信,刘协从道德上并不是汉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他只是被操纵的傀儡,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略显气节不足,没有以死抗拒曹丕篡汉的行为。

    但要是因为这个而非致他于死地,恐怕就是大错特错。

    因此符合汉代道德三观的正确做法就是善待刘协,新大汉在已经建立的情况下,将刘协当作前汉的遗皇,将来死后就跟曹魏那样,对他如旧皇下葬,皇帝为他服丧这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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