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年(上)

    佛曰:众生平等。可是世间万物,仅仅从人来看,也是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又是从哪里来的平等?

    从修仙来说,仙界众仙之中,以人身修仙者最多,妖修者的比例不到一成,而这不到一成的妖修者中鸟兽鱼虫者居多,花、树等植物妖修者次之,像谷奇坤这种器具玉石等物妖妖修者连半成都没有。人类是最得天独厚的种族,而鸟、兽、鱼、虫等动物,花、树等植物也是生来就有生命,只要机缘一到就有可能脱离凡胎结成仙体。而物妖则不同,器具玉石等死物要想拥有生命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物品的主人临死时把含有思念或者是怨恨的精血滴到物品之上,千百年之后这件物品就会化为物妖拥有自己的生命,这一类的物妖大多是镜妖、梳妖、剑妖之类;另一种方式则是物品本身含有非常强大的灵力,在千万年的沧海桑田之中汲取天地万物的生命力化为自己的生命,这种与其叫为物妖,不如叫物灵更加贴切,因为这类物妖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谷奇坤就属于这一类,不过不幸的是在她刚成形之初还不懂得躲藏和隐瞒的时候就被迫或者应该说是被骗与昊天仙君签订了契约,成为修炼时提供灵力的工具。只不过是因为昊天仙君想要在吸取灵力之余多点乐趣,才会引起妻子的恐慌把谷奇坤随意的扔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如果谷奇坤没有被扔到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她的未来只能是一个禁脔,因为昊天仙君是不可能给她机会让她修炼成上位仙君脱离自己的掌控的。可是不知道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谷奇坤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虽然这是一个没有丝毫灵气的世界,但是对别的修仙者来说或许没有灵气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可是对谷奇坤来说有没有灵气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其实来到这个世界对谷奇坤而言说不定其实是一件好事,虽然未来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但是却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只不过有些寂寞罢了,谷奇坤站在窗前低语,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另一个人能够那么长长久久的陪着她,她只能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的老去、死去。

    “姑娘。”坠儿担心的望着谷奇坤,自从五年前姑娘病好了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往跳脱的性子一下子变得沉静下来,只不过时不时的就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望着窗外,满脸的寂寞。

    “什么事?”谷奇坤转过头来问道。

    已经十岁的谷奇坤看起来和五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脸蛋依然是圆圆的带着一些婴儿肥,只是气质与五年前迥然不同,五年前那个爱跳爱笑、脾气又有点火爆的小女孩已然变成了一个气质优雅、举止斯文的大家闺秀了。

    “刚才碧莲姐姐来过了,说是太太请几位姑娘去正房说话呢!”坠儿敛身回道。

    虽然是与谷奇坤从小一起长大,可是近几年来坠儿在谷奇坤面前已然没有小时候那么放肆了。

    谷奇坤有时候也有些怅然,自己从小就没有同龄的玩伴,在盛京时是因为祖母一向不爱出门交际,就算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下次见面时早就忘记谁是谁了。而来到京城以后还没有等到与京城里的小姐们熟识,自己就出了那件事。从那以后谷奇坤就很少出门,自然也就没有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这么算起来,坠儿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虽然那时候她们都还不太懂事。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坠儿越来越懂得长幼尊卑,在自己面前也就越来越守礼。

    谷奇坤有时候也想让坠儿在没人的时候可以不用理尊卑,可是额娘说这样只会害了坠儿。额娘说,作为一个奴婢,坠儿必须随时随地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如果她在谷奇坤自己这里放肆惯了,一旦不小心在别的主子那里露出一点不敬之意,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谷奇坤也就没有强求,强求不是在同一阶层的人做朋友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灾难罢了。

    想到额娘,谷奇坤就想起自己醒来以后,额娘坐在自己床前,满脸憔悴不堪的样子,看到自己醒来她一把抱住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时候谷奇坤就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会再让额娘为了自己而伤心难过。

    谷奇坤带着坠儿刚走到正房门口,碧莲笑着迎上前来:“四小姐来了。”

    谷奇坤点点头,忽然听见房里传来瓜尔佳氏的笑声,“额娘这里有客人?”谷奇坤惊奇的问道。瓜尔佳氏一向端庄,是个典型的满族贵妇人,虽然性情也算开朗,但是也很少会这样大笑。

    “不是什么客人,是王有利家的回来了。”碧莲清脆的回答道。

    “王有利家的?”谷奇坤纳罕,王有利是阿玛身边得力的人不假,可是额娘也不至于如此喜爱他的妻子啊?

    坠儿见谷奇坤面有疑色,连忙凑到她耳边说道:“姑娘,是原来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春草姐姐。”

    谷奇坤这才想起来,三年前,额娘见春草、碧丝、碧柳还有她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年纪都已经大了,就做主配了出去,原来春草便是配给了这个王有利。

    “请额娘安。”谷奇坤进去以后福下身子请安,瓜尔佳氏连忙叫起。

    谷奇坤起身以后就看见瓜尔佳氏右下首处站了一个梳着牡丹髻的妇人,仔细看去,正是春草无疑。只见她头上簪着一股小手指一般粗细的梅花金簪并一朵玉兰绢花,耳朵上带了一对金梅花耳钉;又看身上穿著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著青缎灰鼠褂,面色嫣然,粉面含春,比之以前在瓜尔佳氏身边做丫鬟时倒是颜色鲜妍了不少,可见嫁人之后的日子过的是极为顺心的。

    谷奇坤才刚刚坐下,就听见外面碧莲的说话声:“二小姐来了。”

    宝玥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给瓜尔佳氏请过安后就安静地坐在谷奇坤的下首处。宝玥今年已经十二岁了,虽然相貌不如谷奇坤精致,但是腰肢纤细,身量苗条,自有一股少女的风流韵致。她的皮肤有一种病态的惨白,眉目之间总带有一股温吞之气,说的好听是温柔,难听一点的话就是小家子气了。

    当年瓜尔佳氏查出给自己下药的正是宝玥的生母王姨娘,因为知道她也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又加上当时正值多事之秋,瓜尔佳氏也就没有追究。后来因为心里有别的打算,就把这件事遮了过去,然而瓜尔佳氏的心中对王姨娘却是怨念极深的。这几年虽然说不上是对她有什么苛待,然而瓜尔佳氏毕竟是当家主母,她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下自己对王姨娘的不喜,下人们就已经闻风往上踩了。王姨娘是趁齐世酒醉时爬上了齐世的床,相貌又不出色,本就不得齐世的喜欢,就算是得了下人的亏待也不敢在齐世那里告状,只能是自己忍着。

    瓜尔佳氏之所以没有狠下心来置王姨娘于死地,并不仅仅是像她对瓜尔佳老夫人说的那样增加齐世对后院几个女人的怀疑,毕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一个姨娘还是并不受宠的姨娘对瓜尔佳氏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是不值得而已,说起来王姨娘并没有什么太过厉害的手段,当初她之所以能够得逞,只不过是仗着瓜尔佳氏的信任罢了,现在瓜尔佳氏对她起了提防,她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手段可使了,反而是瓜尔佳氏如果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是弄死了王姨娘,还得替她养女儿,瓜尔佳氏才懒得替王姨娘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王姨娘尽管有几分心计,但是毕竟是奴婢出身,见识浅薄,她就只会教宝玥要忍让,对姐妹忍让,甚至连府里的下人们也要忍让几分,所以几年下来,纵然有几个下人说二小姐为人宽厚,可是作为满洲贵女来说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额娘,不知道今天叫女儿们前来,有什么事?”谷奇坤有些好奇。

    “怎么,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额娘就不能叫你们来说说话了?”瓜尔佳氏佯怒道。

    “额娘这是说哪里话,是额娘嫌我们烦才要我们五天来请一次安的,对女儿来说是恨不能天天过来给额娘请安的。”谷奇坤柔柔的笑着反驳。

    宝玥只是满眼艳羡的看着瓜尔佳氏和谷奇坤说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

    瓜尔佳氏望了望宝玥一眼问道:“宝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额娘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够用?没关系,跟额娘说,额娘让碧莲给你送过去。”

    宝玥的脸涨的通红,刚想要说什么,只听门外有人笑道:“我倒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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