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开窑

    (猫扑中文 )    萧玉珠回头看,见是青竹从屋檐下过来。

    青竹差不多和傻蛋同岁,已经出落得标标志志像个大姑娘的样子,容貌明媚,眉眼间长得秀气端庄,只是举止投足间透着干练,见了人大大方方地见礼,还未等萧玉珠开口,青竹含笑着先道,“玉珠妹妹,好几日没来看你了,本想跟着旦儿一起来的,没倒想他先跑了。”

    一句寒暄,把人心里哄得暖暖的,萧玉珠心里叹道,好伶俐的一个丫头,站起身来回话,“你平日里忙,没得空闲,姐姐就不用这番客套。”

    “说的也是,客气了反倒是显得生分,你向来是个大度的,不会和我计较这些。”青竹边走边说,又问,“旦儿在你这么?”

    傻蛋听到声响,知道是青竹过来寻他了,不高兴地扭过脸去,专心地敲着矿石。青竹走过来,见傻蛋不啃声儿,愣了一下,很快嘴角带着笑儿,“旦儿,我中午做了你最爱吃的芋头蒸肉,在田埂上刚挖的大芋头做的,可香着呢,蒸好了在锅里闷着,回去得晚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傻蛋仍旧不说话,萧玉珠拿过他手里的铁锤,拍拍他身上衣裳上沾的白白的石头粉末,“傻蛋哥,快回去吧,出来得久了婶子该担心了。”

    青竹上前来拉过傻蛋的衣角,帮着拍了两下,微红着脸嗔道,“你看你,偷偷地跑出来也不和人说说,害得我好找,尽让人操心。”说着拉着傻蛋往回走。

    青竹是傻蛋家一个远房亲戚,听人说是隔了好几层的,远房的表姑婆家的大儿媳妇家的外甥的……萧玉珠听了好几回,脑子里一团浆糊,现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个关系。

    两年前。青竹家那边闹饥荒,还引发了瘟疫,村里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剩下的人大半都逃了出去,青竹跟着逃荒的人群逃了出来。因小时候和傻蛋娘见过一面,傻蛋娘对她极好,青竹翻过几座大山。才逃到了萧家村。傻蛋娘收留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当亲闺女看待。青竹是个可怜的,家里的人都没了,这更是让傻蛋娘对她直心疼,对她比对几个闺女还要好。

    萧玉珠看着两人的背影,回过头来,青竹刚才的举动像是吃了醋的。酸溜溜的,嘴里三句话两句不离“旦儿如何如何”,看来她是喜欢傻蛋。傻蛋的病慢慢好了。说话也多了,模样儿一收拾,是个俊朗后生。难不免会有人动了心思。傻蛋这样憨实的后生,人勤快干起活来有模有样,心地善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青竹是个有眼光的。

    她不由地笑笑。收拾了地上的矿石和铁锤,在水盆里洗净了手。回到房里,把丁香选出的式样用笔重新画了一份,吩咐小货陈师傅给做一批,梅瓶和宽口瓶各做五十个,多做一些。她顺便试试蓝色釉料,蓝色釉料不行,还有红色的可以每样挑两个出来,也误不了日子。

    装窑前,陈师傅早就托萧景土回来问了,小主子吩咐做的一批花瓶要滚什么釉料,他好和其他的土坯一起滚了。

    萧玉珠让回了话,这批花瓶是添妆用的,自是要多加小心,釉料至关重要,滚釉的事先放一边,等她的釉料弄好,再滚也不迟。

    萧玉翠见她一门心思扑在陶上,整体捣鼓着后院的几个破坛子,每天弄得一身泥,脏兮兮的,心头早就不满了,站在堂屋的过道处,不高兴地说,“就你事多,你傻站在后院做什么?尽捣鼓这些没用的,把衣裳弄脏了,倒是叫人好洗。”

    萧玉珠笑着说,“我自个拎到河里去洗,河水一冲就干净了。”

    萧玉翠拎了桶水过来饮牛,“好好的衣裳,虽是旧的也能多穿两年,你见天疯玩,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衣裳挂破了好几回,还不是我给你缝的。”

    萧玉珠见状,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桶,“我来吧,姐先歇一歇,下回有衣裳要缝,叫上我就是,别偷偷一个人做了。”

    萧玉翠抢过水桶,桶里的水溅出来,淋湿了两人的鞋,她心头的气刚消,又气得跺了跺脚,“你多什么事啊,就你添乱,得空去灶间帮忙做点,柴火可烧好了,饭煮熟了没?”

    萧玉珠闻到一股糊味,暗叫不好,飞奔着去了。

    晌午闲暇之余,萧玉珠把过滤好的矿物质分开来装进几个大坛子里,红色釉料她配了三种,加了不同比例的水,浓度各不一样,混合滤好的草木灰淤泥水,用大木棒子搅了几合,充分混合好了,装进坛子了,写上字标示好。蓝色釉料浓度调制得不太浓,她不喜欢那种深得发黑的深蓝色,总觉得老气了些,还是觉得天蓝色好看。

    记得前世里化学课本上学过,氧化钴高温时易于二氧化硅反应生成蓝色颜料。想来这黑色矿石里面是含有钴的成分。只是釉料要经过烧制,氧化还原后才能形成蓝色,其中要经过很多变数,颜色的深浅不好拿捏。萧玉珠把浓度提高了一点,配置了两种不同的浓度,希望烧出来是她想要的天蓝色,一如洗过的天空一般。

    萧景土赶着牛车把几个大坛子,装上了牛车,萧玉珠坐在牛车后边,跟着去了玉陶坊。

    二憨见釉料送来了,帮着卸下来,好奇地朝几个坛子里面伸头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免有些失望,问道,“这坛子里装得是什么釉料?黑不唧唧的,和黑釉差不多。”

    萧玉珠微微笑笑,“烧出来你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能烧出什么色来。”

    二憨见上面贴了纸条写了字,可惜他不识字,看了也看不懂,便打消了心思,撇嘴说道,“千万别烧出来第一回那样的色,土不拉几的比鸡屎还难看。”

    萧玉珠见他做了个嫌弃的神态,瘪了瘪嘴,“你这张乌鸦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没烧窑你就乱瞎说,要是烧不出好看的色了,我叫我爹扣你工钱。”

    装窑烧窑前最忌讳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坏了彩头。烧制的过程中各个关节都很重要,火侯,窑温,回火时间长短,柴火等很多因素都会影响到烧制的结果。

    制陶这一行里面不成文的规矩,二憨自是知道的,这些老封建,萧玉珠是不信的,没往心里去,倒了二憨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往地上呸了两口,认认真真地念道,“窑神莫怪,二憨只不过是瞎说说……”

    还没等他念完,萧玉珠朝他招手,“二憨叔,帮我把这几个花瓶滚了釉,晾干了。”

    二憨见玉珠不生他的气,脸上笑开了,乐得屁颠屁颠跟在萧玉珠后面去搬花瓶,把一百个花瓶按照吩咐,滚上了不同的釉水,萧玉珠在花瓶里面做了标记,免得到时候烧出来,不知道是几号釉料烧制的,那她就白忙活了。

    把花瓶稳稳当当地装进了窑里,萧玉珠在心里祈祷着,能烧出好看的色来,送给丁香添妆,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过了一天一夜,出窑这日一大早,天蒙蒙亮,范氏在窗台旁叫人,叫着两个丫头起来,去窑里出窑。

    两姐妹从床上爬进来,梳妆完毕,用青盐漱口,收拾好,鸡窝里的公鸡才开始打鸣,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到了玉陶坊,二憨先爬进去把大件儿先扛出来,到了太阳从东边出来,大件儿才出完,窑里面滚烫滚烫的直烫脚,二憨进去了,扛着一个水钵出来,脸热得通红,背上的衣裳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脸上的汗如雨般冒个不停。

    范氏让他歇会,换了萧景土进窑去,萧玉珠用坛子盖倒了一大钵水过来,让他喝下,递给他一把蒲扇。二憨抓起只剩下几根蒲叶子的扇子扇起风来,张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萧玉珠站在窑门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火眼里边看,知道她心里急得不行。

    对于制陶人来说,最大的煎熬莫过于坯胎入窑焙烧期间,最大的幸福就是开窑时,这里面会有让人意料不到的惊或者喜,这就是陶的奇妙之处。

    二憨歇了一会,脸上的汗渐渐息了,又重新爬进窑里,歇下一个个花瓶,里面光线不好,看不清楚颜色,拎到窑门外。萧玉珠接过花瓶,一个个拎着到场子上。

    先出来的是红色花瓶,效果和她想象中的差得有些远,大红色已经变成了老态的枣红色,看来这批是烧老了。

    “玉珠,你快来看看这个。”二憨爬在窑口,举着一个颜色浅一点的红色梅瓶。

    一团绯红映入眼帘,萧玉珠飞奔过去,接过梅瓶。

    萧玉翠跟过来,看得挪不开眼,“真好看,这红色看着就像是金山娘脸上扑的脂粉,好看着呢。”

    萧玉珠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好的,提金山家干吗?”

    什么不好形容,想到金山一家,她心里就倒胃口,好好的兴致没了一半。往里面看看标示,是最稀的釉料烧出来的,在她眼里看来,这红色就像春天开的映山红,稍微淡那么一点点,又像是少女脸上害羞时抹上的红晕,深那么一丁点,瓶身通体氤氲得匀称,浑成一体。

    萧玉珠刚失落的心紧接着期待起来,不知道蓝色花瓶烧得如何。(未完待续)猫扑中文(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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