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李睿看陆连衡情绪平稳，让人取来一样东西。
“阿衡，这个是从发现碎布条的第一现场，带回来的泥土。”
他把木盒递出去，里面装着一只黑色的罐子。
他格外小心翼翼，专注打量陆连衡脸上每一分可能变化的表情。
白棠没有遗骸，只能用这坯黄土做念，至少也有个寄托。
陆连衡垂眸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伸手接过来，搂在怀里，抿唇不语。
这时，管家试探性的轻轻出声：“那，少夫人的葬礼……”
“什么葬礼，谁告诉你要办葬礼的？！”
不等话说完，陆连衡一口打断，两条眉毛紧簇起来，脸上有几分怒色。
管家立马闭住嘴，李睿则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阿衡。”
李睿想劝，可是看陆连衡这副样子，又不忍心将那些冷冰冰的事实说出来。
那会是一把刀子，刮在所有人身上。
陆连衡抱着罐子上楼，期间遇到芽芽从房间出来。
芽芽要去上学，背着小书包，她好奇看着他怀里的东西，问：“爸爸，这是什么呀？”
陆连衡挪动目光，用掌心温柔地揉揉芽芽的头顶，却没有出声回答。
芽芽歪了歪脑袋，心里更加奇怪了。
保姆大概示意到这个罐子是什么，蹲下来跟芽芽说：“那是家里最宝贵的东西，小小姐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芽芽一听不高兴了：“不想告诉我就直说，总是用长大以后来搪塞我，我不开心！”
说完，她撅着小嘴看了陆连衡一眼，跑开了。
“小小姐……”
保姆追出去，牵着芽芽的小手下楼。
芽芽生气，把小手交叉藏在胳肢窝下面，一步一步挪下台阶。
陆连衡呆呆看着芽芽的身影，想起白棠跟他生气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不让碰，也不听你说话，把“生气”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气鼓鼓的脸上。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不至于失去她的下落，连面也见不到。
陆连衡把罐子放在桌上，手指抚过上面的花纹，眼神逐渐失焦。
到了吃药时间，陈妈端上来一杯水，就按照吩咐退出去了。
陆连衡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他把那些药倒在掌心，一颗一颗数着。
思绪忽然飘走，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就这么拿着药坐在那儿发愣。
几分钟后，他回过神，就着水把药一起吞了。
恍惚间，他听到衣帽间有声音。
他抬步过去，看到白棠在整理衣柜。
目光在那些衣服上顿了顿，陆连衡问：“新买的？”
白棠说：“嗯，有时候要跟着你出席一些场合，总得选几件体面的衣服。”
她拿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对着落地镜比了比，回头问他：“这个好看吗？”
“好看。”
他点点头，向她走过去。
伸手想触摸她的一瞬间，她忽然从眼前消失了。
随即，周围陷入一片昏暗，房间里没有开窗子，也没开灯，到处都是暗的。
这个地方，除了他，哪里还有别人。
陆连衡呆呆望着落地镜里的自己，感觉如此陌生。
下午五点，陈妈正准备上来叫他吃饭，他正好开门出来，缓步到楼下，坐在餐桌前，看起来很正常。
李睿这些天都住在公馆的客房，看到陆连衡主动吃饭，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庄菲时不时也会过来，但每次过来，她都没能见到陆连衡，后来也干脆让管家安排她在公馆住下了。
有次早上，陆连衡和李睿正在吃早餐，庄菲闷声不响的到了，坐在对面。
陆连衡脸色瞬间暗下来，放下筷子直接上楼。
庄菲看着他的背影，委屈：“九哥这是不肯原谅我吗？可是白棠的意外，又不是我造成的。”
李睿说：“但你欺骗了他，隐瞒了白棠的下落。如果是我，我心里也一定会想，如果我能早一点去找人，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可是，因为你的欺骗，拖着他不知道真相，他无法原谅自己，又怎么可能原谅你？”
庄菲低着头，抿唇不再说话。
连续几天，陆连衡的作息都十分规律，但他的脸色依旧那样病态苍白。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允许进，李睿也不例外。
公司事务一堆，都被助理压下来。
者天助理今天又带着一堆文件，十分无奈的对李睿说：“李先生，我实在是没办法再拖了，公司那边个个都催着紧，全都等着陆总发话。您能不能劝劝陆总，让他先处理一些？”
陆连衡是工作狂，但他现在完全把工作抛之脑后，明显是没这个心思。
不过，这些文件一堆堆送过来，如果再不处理，陆氏迟早会像骨牌一样倾塌。
无奈之下，李睿上楼，站在外面敲门：“阿衡，你在休息吗？”
里面没反应，半点声音都没有。
李睿想了想，继续说：“公司那边，你好歹每天处理一点点，如果半点不动，我担心会出事。不过你助理已经来了，他都归纳安排好了，我也会从旁帮你，你不会太累。”
说完，李睿把耳朵贴在门上，还是没动静。
他和助理面面相觑，之后把陈妈交上来。
陈妈是有钥匙的，但这是主卧，陆连衡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去。
助理担心，说了句：“陆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睿在门口来回踱步，看了眼时间，往常这个时候，陆连衡也该下楼用餐了，怎么今天还没动静。李睿不禁也怕起来，对陈妈说：“赶紧开门，他发火我担着！”
陈妈犹豫，这时庄菲也到了，她皱皱眉：“我九哥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陈妈只好取来了钥匙，一开门李睿就冲进去。
房间的窗帘拉着，昏黑一片，当灯亮起的时候，他们看见陆连衡躺在床上，手压着被子，像睡着了。
可这么大的动静，睡眠不好的他，今天居然连动都不动一下。
庄菲看到药盒掉在床边，快步过去捡起，发现里面的药片全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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