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窥生门(下)

    苏玖玖瞳孔萎缩,双拳狠狠掐着几乎泛白。

    「身为剑修,你的剑从今日始,一旦拿起,便再不可离手。」

    这是苏玖玖第一次拿起剑时震元子与她讲的,彼时苏玖玖年龄尚小,不懂得其中的含义,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他:「那离了会怎样?」

    「会死。」震元子幽幽道。

    苏玖玖已经知道死亡的含义,忍不住打了个愀,又似乎不相信似的仰起头:「师父,那你的剑可曾离过手?」

    「离过。」震元子过了很久才出声。

    苏玖玖不再说话,心道,那你也没死么不是。

    眼下,她看着年轻时的震元子的剑自手中滑落........

    脸上还挂着几分稚嫩的震元被眼前景象怔住,在团团摩奴残肢中挪不开步,就在这时,一直挡在他身前的白发修士忽然身体猛地炸开一瞬强烈的光芒。

    「师父!」震元子想要伸手阻止,但他的手颤抖着怎么也抬不起。

    那白发修士目光平静,落在身后白阳剑宗弟子身上,最后落在脱了剑的震元身上,「拿起来。」

    震元子哆哆嗦嗦伸出手准备拾起剑,便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扎进摩奴之中,只见巨大的气浪掀起无数摩奴残肢,无数摩晶便在这巨大的气脉的爆裂中化为齑粉。

    就在震元子低头拾剑之时,苏玖玖看到那位前辈冲进摩奴之时的眼神。

    苏玖玖读的懂,应该说每一个修士都读得懂。

    那句话是,值得。

    少了一片摩奴的进攻,其余修士的压力少了些许,得以喘口气。

    「好家伙,剑修真狠。」身着无量谷衣饰的长老望向身边两个无量谷长老道:「那我们法修也狠一个?」

    「行啊,不过咱得让徒儿们数着点,谁自爆时陪葬的摩奴多。」

    「呵呵,你老头这都要和我必上一比。」

    后来,苏玖玖看到其余长老级的修士们先是白阳剑宗,再是无量谷,后是赤虹谷,他们纷纷化成一团刺眼的光球,冲进摩奴之中,炸起炫亮的光芒,刺进苏玖玖的眼。

    看着这一幕原本就寂静的小空间内,此时是一片死寂。

    众人只道中古之战惨烈,修士死伤无数,却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地面上的摩奴被消除殆尽,为其余修士们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震元子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师父......师父.......」,他看着刚刚才拿起的手中的剑,「若是我.......没有脱剑,师父也不会在紧急之下自爆保我,其余长老前辈们.......」

    「摩奴又出来了!」

    只见源源不断的摩奴自怨井中爬出,冲剩下的修士们嚎叫着,震元子咬牙,提剑便要冲上去,大有为师父报仇之势,只是很快便被这些杀不死的摩奴打退。

    血肉横飞,场面一度愈发惨烈,就在此时,一道带着霸道之意的符咒自天空而降,一道窈窕纤细的白色身影随即现身。

    她的面容神色清冷,眉眼之间却是温和的,苏玖玖觉得有几分像谢衿,但是此刻表情有几分冷冽。

    苏玖玖面色一凛,难道此人便是谢衿的母亲衍静?

    「云雨风雪。」衍静轻声唤道。

    「宗门大小事宜此后交给小雨,我虽死,但水云阁不倒。」

    衍静声音不大,但语气坚韧。

    百里玥唇紧紧抿成一条缝,身体不由紧绷,站的笔直。

    同样的还有一人,他目光看起来依旧平静似水,但苏玖玖可以感觉出,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浸湿。

    随后衍静向白阳剑宗方向看去,目光中难得有了一丝不舍。

    苏玖玖只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裙在空中翻飞,怨井中冲出一道道白色光柱,过了大约半刻才停止,再无摩奴爬出。

    所有前辈们挡在前面无一人后退,至此,怎可让他们白白牺牲。

    其余修士士气大涨,各自的师父们几乎全部阵亡,他们脸上是仇恨、愤怒,出手狠厉,与剩下的摩奴缠斗,终将全部它们铲除。

    苏玖玖心口吃痛,「原来是这样.........」

    「修士们这样牺牲也不知为了谁,这些东西本就是凡人的意念所化,害人终害己!」孟见夏愤愤,但随后语气又弱了几分:「可若是我,我或许也会拔剑战斗到底,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有这些坏想法,其他的凡人又何其无辜。」

    百里玥点点头,喃喃道:「这便是修士的命运,为民而战,为命而战。」

    其余几人默不作声,脑中还在回味方才的那些场景,若是他们生在那个时代,应该没有人会选择退缩。

    脚下再次开始颤动,这是又要带他们场景的表现。

    在眼前场景消失之前,苏玖玖看到怨井之上轻轻随风晃动的符咒,如一朵小花一般,苏玖玖隐约还看到了那符咒一侧还插着一把剑,如同护花使者,守护着那张符咒。

    不知谢衿是否看到,但苏玖玖终究没有问。

    脚下的震动渐渐停止,但眼前迟迟没有场景再出现,几人周身陷入一片黑暗。

    「又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带给苏玖玖前所未有威压,压得她透不过气,可是这个声音明明是超脱淡然的。

    「三十年前也有几位小修士来。」那声音继续道:「这次是你们几个。」

    「你是谁?」苏玖玖问道。

    「我是使者,准确来说是天意的使者。」那道声音毫不避讳的讲。

    池冽一听天意:「所以我们是要归天了?」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生死门,但你们通过了天意的考验,便有资格知晓这一切。我才会现身。」

    「什么考验?」

    「你们的想法,之前、此刻,你们的想法。」

    「把话说的清楚点。」孟见夏扬声道。

    「天道希望这个世间可以变好,可没了平衡,如何变好?」

    所以在部落之争时,出现了觉醒气脉的修士,拥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去停止部落间的斗阵,可渐渐的因为修士的出现,人类产生的大量负面情绪无处宣泄,天道只得将这些虚无的负面情绪化为摩奴这个实物,一方面可以减少修士,另一方面可以维持平衡。

    「世守恒而今倍还,因果三十年,命运与选择重新交到了你们的手上。」

    孟见夏还要在说什么,周围的景象慢慢褪去,几人再次回到了山洞外。

    几人还未从方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池冽打破了沉默。

    「........我们怎么办?」

    苏玖玖立刻回过神来,眨眨眼,「三十年前那场四门大比胜出者都是谁?」

    其余人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摇摇头。

    百里玥掏出传音符,「我可以问问师父。」

    百里玥向传音符中注入了法术,唤醒了千里之外百里雨的传音符。

    随后百里玥向百里雨确认了,三十年前的四大比胜出者为:百里云、怀璞、孟天阳、还有坤元。

    待百里雨将这几人姓名一一报出时,众人的脸色先是震惊随后愈发明了。

    果然,这几人要做的事一定与这山洞中的所呈现的真相有关。

    苏玖玖大概还原了梳理了所有的信息。

    三十年前,中古之战后举办的那次四门大比,胜出也来到了这个秘境,兜兜转换之间来到了这个山洞,知晓了关于摩奴和怨井的来源,重现了当年中古之战的惨烈。

    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决定要去做同一件事那件事应当就是关于怨井以及摩奴。

    关于想法、选择.......

    苏玖玖又想起了那所谓天意的使者说的话。

    「去怨井!快!」苏玖玖御起剑,其余的人除了谢衿之外,看起来有些疑惑。

    「还记得之前天意说的吗,若是我们的想法一致他才会现身,我们都选择了为民而战,若我们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呢?」

    池冽立刻反应过来,「天道将这所有的一切给我们看的目的就是想要了解我们的想法,让我们做出选择,认可,或是不认可。」

    苏玖玖摇摇头,道:「那一战太惨烈了,当年那几人亲身经历过,亲眼看着自己的至亲好友死去,当你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人类的恶意以及对修士的仇恨之时,所以,与他们而言有理由去选择另一种.......」精华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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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井。

    荒草丛生,十里死寂。

    滚滚黑气弥漫之中,响起阵阵脚步之声,脚步沉重而缓慢。

    黑气见到活物,兴奋叫嚣着妄图吞噬此人,但那人似乎无惧这噬人的黑雾,反倒将黑气尽数吞噬。

    他一步步走进怨井之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衍静,我来看你了。」

    坤元最后坐在怨井之上,看着身侧偶尔飘出虚虚实实的摩奴,「你看看,马上要封不住了,它们在人世间吸收那些源源不断的恶念,便会化为实体,之后便是像以前一样,杀人、吃人........」

    「若是你知道这些东西来源于那些脆弱又无知的凡人,那些你为之而死的人,你还会这样选择吗?你后悔吗?」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飘浮着的黑雾那些由恶念化为的黑雾,叹了口气,「可是作为渺小又脆弱的凡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恶念呢。」

    他缓缓伸出手,化出黑色的光球,向那飘零的符咒而去,「我这样做,只是想让这一切结束........」

    就在此时,一声剑啸响彻十里怨井,那柄自符咒封井之始便在的剑发出强大的青色光芒,向坤元刺去。

    坤元没有在意身侧这把生锈的普通铁剑,随意抬手抵挡,却直接被剑贯穿手掌。

    坤元看着手掌中不断肆意流出的黑色血液,这才幽幽抬头看向那把铁剑。

    剑意连绵,风雅润和。

    「师兄.......」坤元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被锈侵蚀的有些斑驳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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