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细思极恐

    “谢谢你。”宁容以为蓬莱会讨厌她的肆意评价,然而他却温和地笑了:“从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话。”

    “哦……不客气。”宁容将脑袋埋得很低,反而不好意思了。

    自己的到来导致蓬莱没饭吃,宁容思来想去还是要弥补一下,于是拉了他的胳膊起来,说道:“我请你去街上吃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蓬莱摆摆手欲拒绝。

    “不行!”宁容不想加深自己的愧疚,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出来了。

    来到街上,宁容找到了那处自己常吃的买羊肉臊子面摊贩,给蓬莱点了最大的一碗,强行按着让他吃。

    “这个是我爱吃的,你尝尝,味道可好了。”宁容说着,贴心地给他递筷子。

    面已经买了,自己又确实饿了,蓬莱也不好再拒绝,抄起筷子便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怎么样?”宁容坐在对面双手支着脑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她清澈的眸子总是闪着光亮,看得蓬莱一愣一愣的。

    “特别好吃。”蓬莱答道,控制住自己错开她的眼睛。

    一碗面吃完,身上的寒气被热滚滚的面汤驱散,嘴唇上方和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宁容很自然地掏出手帕,伸手要给他擦汗。

    “姑娘,我自己来吧。”蓬莱忙阻止她,手忙脚乱地接过帕子,往脸上胡乱擦擦。擦完才意识到手帕被自己弄脏,捏在手里还也不是收也不是,就在那里尴尬地站着。

    “给我吧。”宁容笑着伸手,接过了那方帕子。

    “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权当还你的饺子。”宁容抬手拨拨额前的刘海儿,大方道,“你以后叫我容儿吧,别整天姑娘姑娘的,显得你我生分——他们都这样叫我。”

    言罢立刻觉得不妥,他们俩本来就没见过几面,算不上熟络,如今却说害怕生分,真拿自己当他好朋友了?人家心里说不定以为自己是个无礼的丫头呢!

    正自认失言,蓬莱却莞尔一笑,应道:“好,容儿。”

    “你不觉得我无礼?他们都说女子要矜持一些。”

    “不,”蓬莱摇首,“我反倒觉得你率性可爱,为人处事也体贴入微。”

    宁容一下子便被哄高兴了,朝他肩膀拍了一下,得意道:“你木讷的时候是真笨,会说话的时候也是真能哄人开心。”

    蓬莱低眉浅笑,宁容看见他这害羞模样,更加开心了。

    吃完饭,两人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蓬莱告诉宁容他的弟弟在隔壁镇上念私塾,晚上回家,还同她讲了自己曾经在老家犀牛镇生活的日子。侃侃谈半晌,蓬莱觉得不能老是让人家姑娘听自己说话,他也要试着做一个聆听者,于是问起宁容的身份和生活:“容儿,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宁容本来听得好好的,被他猝不及防问起自己,不知该如何跟他讲,于是绕着弯反问:“你猜我家是干什么的?”

    “嗯——我猜不着。”蓬莱象征性地假装思考了一下便等着宁容自己说。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然而在他印象中,这个脸上始终挂着天真笑容的少女此刻竟露出一点愁容,她的眸子不自觉低垂,脚步也慢了下来。

    生平第一次,宁容为自己的郡主身份感到苦恼。

    该如何跟他讲呢?直接告诉他自己是魔族郡主?鼎鼎有名的魔族太子是自己父亲?当今魔帝是自己的祖父?他会怎么想?他大抵会如此说吧:一个当兵的穷小子可高攀不起尊贵的郡主;亦或是我与你身份悬殊,不宜再见?依他的性子,倒不会如此直接,但他心里肯定会这样想。

    宁容陷入沉思,完全忘记了身旁还有人。

    “容儿,容儿?”

    “哦……哦!”宁容被他的呼唤惊醒,神思回到现实。

    蓬莱见她面露难色,想必是自己太着急又失言了,于是退一步道:“你若不愿说便不说罢,是我太草率了,不该问及你的家事。”

    “不,不会。”宁容展颜一笑,这样说道,“我自然也想同你分享我的事,只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得合理了我便告诉你。”

    她不能瞒他,也不能随便编个身份糊弄过去,只因他是个淳朴的老实人,是她一眼便相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什么问题?”

    宁容想了想道:“如果我与你打仗,双方僵持不下,你派细作刺探我方的情报,但是一无所获,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好家伙,宁容这是将白隐给她出的难题换汤不换药地丢给了蓬莱啊。

    蓬莱思忖一番,问道:“是不是我的细作办事不力?”

    “不不不,”宁容一口否定,“他们是你身边最精锐的细作,没有他们探不到的消息。”

    “那或许是你方干干净净,没有情报可探?”

    “不,我有好多有用的情报呢!”

    “那亦或是你隐藏得太深?”

    “不像吧……你派遣了两个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刺探,非常周密,但皆一无所获。”这里指的是魔帝的谍者和白隐的悬机阁同时出动天庭,但得不到一点有用的谍报。

    “这样啊……”

    蓬莱将能想到的原因都说了一遍,但全部都被宁容否认,因为这些都是她也想到过并向白隐验证过的。三个原因三种反驳,全部被白隐驳回了。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宁容鼓励道。她自己已经放弃了想出来的念头,但是对蓬莱却怀有一丝迷之自信。

    “不是细作不行、不是没有秘密、不是藏得太深……那就还剩一种可能。”蓬莱一拍脑门,一条别具一格的思路蹦进了脑海里。

    “就是你发现了我派细作刺探你,但是你故意躲起来,不让我刺探到有用的信息——换句话说,我的细作暴露了。”

    最后一种猜测从蓬莱口中吐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平地惊雷般炸得宁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如雷贯耳。

    “竟是这样吗?”她的眸色瞬间黯淡,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此时一阵冷风迎面吹过,她却觉得脊背发凉。

    “你怎么了?”蓬莱见她情绪似乎发生了剧烈变化,不明所以地问。

    然而宁容并没有回答,这一刻蓬莱站在她身边仿佛是一个透明人,她双目无神地摇着头,秀眉紧皱,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然后像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飞也似的往家的方向奔去,蓬莱就这样被匆匆丢下,留在原地一脸懵。

    东宫正门庭每日都有侍从仔细洒扫,光洁的木板与石板常年一尘不染。今日他们向往常一样,刚刚结束了辛苦的擦洗,可就在放下手中工具伸个懒腰的功夫,洁净的地板便被从外面匆匆奔进来的、鞋底沾满泥水的宁容踩上了数个脏兮兮的鞋印。

    无奈地叹了口气,两名侍从只好操起家伙重新洒扫。

    “母亲!母亲!阿照有危险!她有危险!”宁容提起裙摆,一路边跑边喊,跑到白隐身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白隐正在池塘边喂小橘吃饭,汐照在她身旁端着一盒鱼食,小橘正逮着一条鲤鱼吃得香,忽被冲进来的宁容吓了一跳,衔起鱼肉一出溜儿跑了。

    “看你急的,出什么事了?”白隐把她拉到身旁坐下,可宁容哪里坐的住,挣脱她的手急切道:“母亲,我解出那个难题了,我知道为何您始终找不出天庭的漏洞了!”

    “为何?”白隐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

    “因为天庭已经发觉您在查他们,因此他们故意隐藏起来不让您查出证据!”

    白隐和汐照面面相觑,露出跟宁容方才同样的表情。

    “所以阿照和您的悬机阁现在有危险!”宁容摇着白隐的手,慌张地说,“你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相较于宁容,白隐和汐照还算冷静,白隐用眼睛四下巡视一遍,确保寝阁这一片没有旁人,才开口道:“此事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不曾。”宁容头摇成了拨浪鼓。

    “好,母亲知道了。”白隐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吩咐汐照先带她回房休息。

    可是宁容哪里肯听,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父母被人算计了,她的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了白隐因为此事被天帝报复的画面:“母亲,母亲你要相信我啊!容儿虽不曾涉政,但也知道卧底暴露的危险性,这种猜想非同小可,一旦是真的,势必会引起不可估量的后果啊!”

    “正因为非同小可,我和阿照才要从长计议。”白隐眉头拧成一团,“母亲相信你,你不要慌张,也不要同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我会妥当应对的。”

    安抚了半天,宁容才慢慢平静下来。白隐让汐照将她送回房中,让她觉得一切如旧,好让她放心。

    送了宁容,汐照匆忙赶回寝阁,白隐仍坐在原处,只是手中的鱼食悬在半空,眼睛看着水面发呆,喂鱼的兴趣被宁容搅得一团糟。

    “夫人……”

    “我怎么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天帝和祝融很有可能给我们设防?我只知一味索取一味自信,竟未曾在意你们可能会暴露。”白隐紧紧抠住石栏,指尖被挤得发白。

    “这只是郡主的猜测,有待查证,夫人……”汐照试图宽解她。

    “从何查证?”白隐烦闷道,“天庭若真对我们设防,便是彻底怀疑了你和悬机阁,寻常谍报都难以刺探,又如何调查你们是否暴露呢?”

    汐照无话可说。

    鱼食被白隐捏得稀碎,她理了理思路,然后骤然起身披起外衣往外走:“备车,我要去乾武营找殿下。”(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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