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博士琢磨了一会儿，继续道：“安全方面旳问题，我暂时不去考虑，除非我们真的跑过去看看，否则是不可证明的。但如果莪的猜想为真，代表着没有下一次的时空乱流了。我们不可能再一次离开这个宇宙去流浪了！”
“我们在一年多以前，遇到的时空乱流不是偶然，而是初生宇宙大爆炸引发的必然现象。开天辟地的能量级导致了时空乱流的诞生, 把我们吹到了这一片物质稀少的区域。”
“故而，我们想要借助下一次的时空乱流，前往三维碎片更加稠密的地带，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
“我们可能得等待数万，数百万年之久，等待一个天然新生宇宙的出现，人类目前的科技，无法预测这个时间段。”
“所以我们目前只有寥寥数个选择，要么选择相信这一段信息，先去黑洞那边看看情况。当然需要冒着非常大的风险，我们可能会遇到非常多的敌人，也有可能遇到一个高等文明布置陷阱。”
“要么就只能选择不相信，花费巨额时间前往高维空间中，寻找其余的三维碎片碰碰运气。按照我们东方磐石号的速度，运动一光年的距离需要600年的时间。每隔数千年才会有一次摸彩票的机会。”
“指不定所有的彩票，都通往我们目前的这个奇特宇宙。”
“如果未来科技得到突破, 可能会更快一些……但想要再快的速度，必须要达到五级文明的层次，短期内没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长时间待在这里，发展科技。有了蓝金时代联盟带来的资源，我们短时间内不缺物质，等有了足够的战力后, 再可以去那边看看。”
夏博士的这一段话，给所有人头上都泼了一盆凉水。
如果没有下一次时空乱流了，人类还真的得忍受“龟爬”的速度，在高维宇宙中慢慢爬行，花费数千年的时间摸一次彩票……
显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目前的物资储备还算充裕，这种航行速度也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
数千年太长，万一东方磐石号在某次灾难中被摧毁了呢？万一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呢？
人类在高维宇宙的短短十几年，就遇到了这么多次危机，数千年还真的是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啊，万一遇到什么“吞噬者”、“毁灭者”，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这里，张然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忧虑感。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不过就在此刻，他忽然接到了林秋月发送过来的一条信息。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可能是为了创造‘终极’，一个宇宙级别的生命体，我终于明白为何它被称作‘终极’了，因为它的神经网络由宇宙弦构成，在规模层面，不可能存在比它更强大的文明。”
林秋月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宇宙尺度的宇宙弦分布状况。
张然抬起头，忽然间, 产生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看着手头上的这种资料，越想越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特别是第二幅图像，新生宇宙中密密麻麻的宇宙弦，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一个超大型的神经网络？
这个新生的宇宙，就是人为制造的“终极文明”？！
在这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撼当中，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发呆了好一阵子。
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看了这些资料几眼，低声道：“将这一条信息分享给我們的盟友吧……大家共同想想办法，然后再做出抉择。”
“我们也不用太着急。就算这个碳宇宙是真实存在的，以我们的移动能力，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早一天，晚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停顿了一会：“不过我目前还是倾向于第三种选择。在虚空中滞留一段时间，把人类所有的潜力挖掘干净，转化为战斗力。”
“我们现在太缺乏时间了。”
不多时，蓝金时代联盟的领袖们也得到了消息，在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震惊当中，开始了新一轮更加热闹的讨论。
0.42光年外的黑洞就放在那里，随时可以观测到它散发出的霍金辐射信号。只要经过简单的破译方式，就能得知相应的图像。
紧接着，双方的科学家们居然发现了另一个很奇怪的结论：“目前所处的宇宙，物理常数正在发生微量的改变！”
这种改变极其微弱，不是一天两天的改变，甚至目前的仪器很难精密测量。但人类来到这里已经快要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光改变了大约十亿分之一的范畴。
“……物理常数正在向着碳宇宙的方向缓慢偏移。”
“预计五十年之后，我们所处宇宙的物理规则，将和我们所在的碳宇宙完全一致。到时候物质将不会出现澜化，碳基类生命在这个宇宙中将可以正常生活。”
物理规则的缓慢偏移，大概率是碳宇宙的高阶文明弄出来的。
因为澜化其实是一个熵增的过程，是自发的，熵增定律基本上是一条各大宇宙的通用定律，唯有在奇点处才不适用这一定律。而目前的物理规则，由硅宇宙趋向于碳宇宙，是一个逆熵过程。
自然环境下，很难出现这种特殊情况。
“可是，高阶文明为什么要花费大力气，把规则弄成碳宇宙的类型呢？这里并不是新生的碳宇宙啊。这里只是曾经的战场……”
双方琢磨了很长的时间，才思考出一个勉强靠谱的结论：为了让碳宇宙阵营的战斗力最大化！
在碳宇宙环境下，碳基类的科技才能发挥到最强形态，生命也能够更加简单地生存。
而硅基类在这一环节，反倒会产生微量的不适应。
此消彼长之下，碳宇宙阵营的战力将会最大化！
所有的与会成员分析出这一回事后都显得很震惊，连这种能改变物理规则的科技都出现了，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可哪怕人类与蓝金时代联盟双方的实力加起来，也只是两只小蚂蚁罢了！
“所以还有50年吗……”张然苦笑一声，“50年之后这里将变成一个碳宇宙，成为真正的战场。”
紧接着那个神创文明“毒纹文明”，也就是那些章鱼人，一脸震撼地诉说了在历史中久久流传的一个寓言故事。
【……我们如同一位向往探索的老人，用鲜红的颜料去创造。】
【单纯的智慧，难以满足我们的渴求，】
【尽管许多驭手为之唾涎欲滴，它却静静地躺在虚空之中，】
【作为智慧的传承，受到双重的对生命的挚爱，没有使英雄成为生命的奴仆。】
【珍爱，既是它的饰物，又能为驭者增添荣光。】
【就像这样，我们用自己的美德，不畏牺牲的斗志，】
【鲜血浸染了它强健的大脑。】
【它将成为终极，终结一切战争的终极。】
这一段无厘头的寓言，方在过去，很难理解它到底在表达什么。
但以现在的目光看，似乎在揭示如果战争爆发，那么章鱼人哪怕能力再弱小，也务必要参战的事实。
这个神创型种族，说出这一段寓言后，便开始了内部的讨论。有一些领袖非常的激动，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创造了他们的文明，在他们的文化中就如同“神”一样的存在……
“各位朋友，既然我们的创造者已经做出了启示，这一次的战争，我们选择尽快参加。”
“我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战场需要我们。”一向性格温顺的章鱼人，这一次居然强硬起来了。
基因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让他们做出了这个艰难的抉择。
“很抱歉，这是我们种族内的抉择。即便我们非常弱小……我们还是决定参加战斗……我们有一些高等文明的传承武器，应该能够派上用场吧。”
章鱼人最后的底蕴是一种名叫“重力炸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对抗幽灵体的时候没什么用，但在真正的星际战争中，将会大放光彩。
人类方听到对方的这个选择后，愣了一下。张然也没有想到，章鱼人居然这么冲动，直接选择参战了。
而蓝金时代联盟的领袖“卡茶金”，也有些忧虑地看了那些章鱼人一眼。
距离上一次的浩劫才过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们的联盟恢复程度连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恢复。
至于高阶文明发送的信号……放在以往，不管诱惑力有多大，他们都不可能冒着过大的风险去追求这一次的机遇……
但现在那些章鱼人居然疯了一样要参加战斗，态度非常强硬，难道维持了三千年的联盟，就要因此而分裂了吗？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他非常担心地对着张然说道：“人类文明的领袖，我们并没有与高阶文明的接触经验。我们遇到过最强大的文明，也只是四级文明罢了……”
“但现在我们内部的一个种族坚持想要参战……”
“我们经过讨论后，也同意加入到战争当中。已经有大量的证据表面，这一次的阵营战争是真实存在的，我们需要尽快赶往那一颗黑洞，支援那边的战场。”
张然不知道卡茶金的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们现在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基于缸中之脑原理研发的大脑芯片技术，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甚至有可能达到四级文明标准。”
“至于黑洞战场，我们可以先行发送一些无人探测器侦查那边的情况。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过去吧？”
卡茶金说道：“唉，人类文明的领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不仅仅是毒纹文明希望参与战争，我联盟推行的文化，便是高道德文化……所谓的高道德是人为营造出来的，需要时时刻刻去维持，去维护，一不小心就有重新跌落到低道德的风险。”
“阵营战争在我们眼中是绝对正义的战争。为了阵营做出奉献，是我们倡导的高道德精神。”
“一旦不选择参战，我联盟的高道德文化将可能出现底层崩塌现象。毕竟贪生怕死，在我们的文化中是绝对憎恶的行为。”
张然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明白对方的选择，实际上“高道德文化”是一种政治正确。蓝金时代联盟不可能违背自己花费3000年时间，塑造出来的政治正确。
卡茶金继续道：“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太多，我们距离那颗黑洞0.42光年，哪怕以最高速度赶路，也需要五六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光，才能到达那里。这段时间的发展足够让我们恢复生产，并强大起来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亲爱的人类朋友们，您的文明是否愿意接纳一些新生幼儿？”
“就算我们失败了，我们的基因，也可以流传下去。不管他们选择什么样的文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们都不会在意的，只是请您好好对待他们。”
“人类文明也是一个渴望进步的文明，对这一点，我们并不怀疑。多一条后路也是好的。”
张然实在是被惊讶到了，琢磨了好一阵子，叹了一口气：“我明白您的选择了。这些新生幼儿，我们会好好培养他们的，您联盟的文化，我们也会让他们继承下去。”
在这一刻，他真的佩服起崇尚“精神永存”、“苦行者文化”的亚岩人了。
也佩服这一位领袖。
又有哪个种族是不怕死的呢？
自然诞生的碳基类生物，全都惧怕死亡，这是自然规律。
能够克服死亡的文明，或许一定程度跳出了基因哲学体系吧……
但即便有个榜样，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毕竟人类还有着太多太多的潜力尚未得到挖掘。
而人类的社会形态，也绝对做不到去参加一场不知道烈度有多高的战争……
卡茶金非常理解地说道：“您不用感到愧疚，做出这个抉择是艰难的。如果没有毒纹文明的强烈要求，或许我们也会选择停留在原地，再发展一阵子。”
“最后希望您的文明，能够利用电磁弹射技术，将我们的小宇宙以一个较高的速度发送出去。”
“嗯，这倒是没有问题。 ”
按照目前的电磁弹射技巧，发送小型探测器的速度能达到每秒钟3000公里，42年到达到达目的地。
如果发送小宇宙，速度稍稍低一些，大约是2000公里每秒，63年达到目的地。
这个时间段对于一个文明的尺度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这一次的会议结束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东方磐石号先是发送了一批高速探测器，窥探黑洞的动向。
紧接着与蓝金时代联盟进行了最后一波科技与资源交易。
这一笔交易的数量格外之多，简直超过了以往的总和，在生存危机面前，也没有必要斤斤计较太多了。
在这之后，双方依依惜别。
张然和对方的领袖们，一一握手，告别。
可能是永远的告别了，导致气氛非常肃穆。
“别担心，人类的朋友们，我们过去的路程就得花费六十多年。”
“我们会及时传递回战场信息的。”
“如果遇到了难以抵抗的敌人，我们也会跃迁进黑洞当中。所以不用担心我们。”
张然微微点头，“我们也会尽快发展自己，以尽早抵达战场。”
除了四维护罩没有交易外，人类这边的好东西，包括高维度硅晶，也交易过去了一部分，其实也帮不了太多。
也正是在这天下午，东方磐石号通过电磁弹射器，将蓝金时代联盟的小宇宙，向着黑洞方向发射。
随着小宇宙的高速离开，宣告着短暂的联盟生涯，暂时告一段落……
人类这边迎来的是……未知而又茫然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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