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在讲台上深吸了一口气，隐隐期待众人的反应。
他们高维宇宙实验室，这一次总算是出成果了啊！
还是大成果！
毕竟也算是世界知名的教授了，高维宇宙实验室近两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成果，搞得养了一群吃白饭的人，压力能不大吗？
果然，会议室中的众人呆滞住了，对霍教授发表的内容，非常满意。
张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眼神闪烁着：“霍教授，我们不是也有小宇宙吗，是否可以实现拓扑联动，产生曲率运动？”
霍教授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的小宇宙数量太少了，虚空变形虫体内，这里有整整1223个，我们只有16个，还有一个里边装载着伊甸园避难所……”
“而且，这一整套的拓扑联动规则，我们只是观察到了表面，其真正的具体原理，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小宇宙外表的那一股斥力也不是真正的斥力，而是时空的某种扭曲。这个虚空变形虫本质上是和小宇宙共生的生命体，它一定程度改造了小宇宙。”
张然皱着眉头，又问：“所以你们已经尝试着曲率运动？否则……”
“是的……我们确实效仿虚空变形虫的运动，就能让这艘大船曲率运动起来。”
“我们在过去的一个月，通过实验，让它运动了大概……0.5米。”
这简直是一个令人感到狂喜的巨大好消息！
会议室中产生了一片惊喜的讨论声！
原先东方磐石号，是一个不能移动的堡垒。
现在能动弹了……这种突然的惊喜，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快乐。
对了，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啊。
霍东心中感慨着，回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天才弟子，丁启航博士，不禁喟然长叹……生命很脆弱，死亡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生命又很顽强，它可以通过精神层面方式，存活下去。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第三类死亡了吧。
……
经过这些专家的议论，张然渐渐听懂了，所谓的曲率引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个事物真正的原理，并不影响具体的使用。
譬如说火焰，人类在万年以前，便学会了使用火焰，知道它能够散发出光与热，能够用来炙烤食物，获得温暖。
但火焰的真正原理是什么呢？唯有诞生了化学这门学科，才能够勉强解释。
再譬如说电子，人类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清楚电子的所有性质。
它的直径多少？是二维的“圆”，还是三维的“球”，又或者是更高维度的某种东西，甚至有可能它干脆啥都没有，就是某一种“能量体”？
但不清楚原理，并不影响人类使用电能……
这一艘新母舰的曲率航行也是如此，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手段，移动它外表的“鞭毛”，改变内部小宇宙之间的空间相互作用，然后就能勉强“动弹”起来了。
“额，听起来很奇怪并且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人类效仿这些鞭毛的动作，是能够移动飞船的。”
林秋月早就知道这回事了，她非常简单地对着张然解释了这些东西，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懊恼，脑袋冒出淡淡的白雾。
因为她根本不理解！
科学家的思维是相当严谨的，一个东西，看上去靠谱，用起来也还算靠谱……但它真的靠谱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就显得很头疼了，意味着不知道稳定性究竟如何。
自从发现了“小宇宙联动”这一神奇的现象后，他们好几个知名的实验室，像东方实验室、高维实验室，还有什么牛顿实验室、莱布尼兹实验室，还有一大波数学家，都成立了专门的项目组，试图破解小宇宙引发的“拓扑联动现象”。
一大堆科学家连夜爆肝研究……这么久的时间，没什么进展。
因为其中的科技层次，差的实在太多了。
核聚变工程，在理论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才有顺利研究的可能。
至于这个曲率运动的原理，完全就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就像用初等数学去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显然不可能的。
周边的一位教授也在感慨：“我们目前对高维宇宙的理论，还是太糟糕了。”
“理论的突破，很困难，需要更好的物理模型，更多的天才，需要无数的灵光一闪……我们距离曲率理论，可能还差了几个时代。”
“各位，安静一下！安静！这个事情没必要太着急。”张然并不像那些专家，一定要深究到底。
他只要知道，自己这边有了一艘大船，而且自带曲率引擎，那就完事了！
“天才的出现总归是偶然的。”
他的宠爱之心开始蠢蠢欲动：“你们有什么经费需求，倒也可以在这里提一提。”
霍教授听到经费两个字，先是有点儿惊喜，紧接着又懊恼地说道：“暂时没什么需求，这些小宇宙已经足够研究的了。观测设备倒也暂时够用，除非有了新的物理大发现才需要更换……”
“殿下，我这边需要几台超算。”
“我这边也要……”
张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内心深处简直兴奋地要死！
这一笔战利品的价值，实在是令人感到夸张甚至狂热的地步，巨舰大炮的梦想，顷刻间就实现了。
如果再来几十上百艘护卫舰，不就是一支真正的深空舰队了吗？
再摸摸手中的4200点造物能量，人类面临的问题也不少，张然正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小小地氪一点？
冷静，冷静……这笔钱要用在刀刃上。
张然又问：“操控飞船的曲率飞行需要鞭毛运动，预计什么时候修复这些鞭毛？”
这一次回答的是另外一位机械工程教授：“目前我们通过一些大型机械装置，能够调动其中的十根鞭毛，让它灵活的运动，在未来还会不断增多。”
“只要能调动100根鞭毛运动，基本的曲率航行便不再话下。如果能完美调动1000根鞭毛，我们的东方磐石号，就像苍蝇一样灵活地运动。”
“甚至有可能比苍蝇更加灵活，因为曲率航行是不涉及到动能的，它能够顷刻间前进，顷刻间后退，几乎没有加速、减速的过程。”
这位教授在屏幕上展示了一些照片：东方磐石号的鞭毛操控器。
这些鞭毛可以生长、缩回，能够容纳鞭毛的隧道，就像是一个个又黑又长的山洞。
而许多的小宇宙，便隐藏在“鞭毛”内部，一个名叫“硅泵”的复杂器官当中。
这个器官看上去就像水晶一样，直径约莫15.8米，将一个小宇宙完整的包裹其中。
只是很可惜，在虚空变形虫死亡的一刹那，因为未知的原因，“硅泵”便开始自我摧毁。
不仅仅是泵，虚空变形虫的很多复杂器官，都已经自毁干净了，让人类的研究素材，减少了许多。
张然一张张翻看图片，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硅泵就是虚空变形虫的能源系统？与核聚变相比，效率如何？”
“效率甚至更高一些，我们认为，它能够直接提取小宇宙的能量，您知道的，每一个小宇宙，物理规则可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有些小宇宙，就像核反应堆一样，正常的物质进入，会立刻分解，产生巨额能量。我们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类型。它的效率，自然比核聚变更高一些。”
张然惊了一下，小宇宙反应堆？这……这算什么？
“实际上，我们怀疑，虚空变形虫之所以这么轻，其实是因为很多物质都被小宇宙给‘烧’掉了……哦，不能用烧这个字，用提炼更加合适。正常的物质，通过这种提炼，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暗物质。”
“当然了，小宇宙几乎是坚不可摧的，这些器官的自毁，并没有破坏里边的小宇宙。所以我们依旧可以利用这些小宇宙，进行空间相互作用。”
讨论到这里，张然隐隐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预感。
不是那种，发现了新事物的好奇感。
它太新鲜了……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什么曲率引擎，小宇宙反应堆，这条科技树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而是……
这种预感，不怎么美妙。
但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形容不出来，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正在发生。
果然，这位高维实验室的教授，播放出一个视频，“另一方面……我们的研究员，通过研究虚空变形虫的结构，还得出了一个不是太好的猜想。”
“您请说。”
位于磐石号边缘位置的一个大房间中，有很多研究员，正在研究从虚空变形虫各个部位收集到的标本。
“虚空变形虫当中，没有任何的细胞结构，我们已经研究了数万处地方的标本，一个细胞结构都没有……它的形成方式很古怪，就好像是由大量的工厂，凭空组成的一个生命体。”
“我们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其称作是生命体……因为它的出现太不合理了。”
这位教授道：“它可能来源于另外一个宇宙，也可能来源于数亿光年外的星空。但越研究，越觉得它的出现不符合常理。”
“它，很可能是人造生物！”
又有一位教授反驳道：“傅先生，你不能把地球上的进化论，套用到其他的星球，甚至其他的平行宇宙。”
“说不定因为规则的不同，会发生完全的不同。”
这位姓傅的中年教授道：“生命的进化，必然是有中间过程的。”
“从单细胞到多细胞，再到更复杂的生命体，从简单到复杂，这是基本定律。”
“从简单到复杂这一规律，我认为大多数宇宙都是通用的。如果不承认这一点，我们的底层逻辑将会崩溃，也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了。”
张然皱着眉头。
确实，任何东西都是从简单到复杂的……至少，人类的逻辑思维，就是这样的。
傅教授继续道：“但这个虚空变形虫，怎么说，它没有细胞，仿佛生来就是这样。而且它的复杂度极高，这个复杂程度比人类高得多，它是非常复杂的硅基、硼基类生命。”
“我不知道其他宇宙的规则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放在我们这个世界，它平白无故出现的概率，实在低的离谱。”
这位教授做出了一个异常夸张的手势，“就好比地壳运动，你们知道吧。”
“地底深处，因为地壳运动，有时候会出现单纯的黄金，有时候会出现钻石，还有单质的铜、铁等等，这些元素就这样不停地运动、运动，突然间，组成了一个电脑！！”
“这个概率，是不是小到令人发指？一直到宇宙毁灭也不会出现吧？”
“但概率确实是存在的，并不是零。”
“而虚空变形虫的复杂度……可能比电脑复杂了一万亿倍，一百万亿倍吧，它从无到有，没有细胞，也没有进化论，凭空出现的概率……我无法想象！”
“如果我们没有捕获那个彩色的幼崽，早就把它定义为是正儿八经的外星飞船了！”
“但研究到现在，我们还是认为……它有极高的概率是人造的，是创造产物！”
“是一个……被创造而出的生命！”
张然愣住了，这件消息实在是过于重要。
人类可是强行打死了这个家伙，还占据了它的皮囊啊！
万一其背后的文明追杀过来了，人类还不遭殃？！
能够创造这种生物的文明，其科技水平和人类对比，无异于人类和草履虫的差距！
什么4200点造物能量，哪怕全都用于制造反物质，在这种文明严重，和放一个屁没什么差别。
听到这个重大消息，张然咽了口唾沫，立马问道：“证据呢？有这方面的证据吗？光是概率什么的，还不足以判断它是人造生命的吧。平行世界的数量说不定是无穷的，真的诞生这东西也并非没有可能……”
傅教授道：“直接证据确实没有，虚空变形虫的控制中枢已经被陨石彻底摧毁了，又或者是自毁的。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们数百位研究员，检查了它体内628１92处材料标本，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氢原子有三种同位素，氕、氘、氚。”
“我们发现，虚空变形虫氕、氘、氚的比例，和曾经的太阳是一样的，是的，几乎一模一样。相似度几乎高达99.9999%！”
“这又能说明什么？地球上氕、氘、氚比例，难道和太阳的成分不同吗？”张然有点没明白傅教授的意思。
傅教授的脸色严肃起来：“不同！当然不同，完全不同！”
“在太阳系刚刚形成的时候，氕、氘、氚比例或许是相同的。但后来就不同了。”
“因为太阳中的核聚变，先是两个氕通过贝塔转变形成氘，然后两个氘再转变成氦。经过50亿年的核聚变反应，太阳上的氘元素比例，是略微高于地球的。其实每一颗恒星， 由于核聚变速度不同，氕、氘、氚的比例都不太一样。”
“特别是氚元素，由于半衰期短，地球上几乎是不存在的，但太阳上却存在。”
“总而言之，虚空变形虫体内，各材料氕、氘、氚的同位素比例和太阳几乎相同，这便意味着其体内的大部分物质，其实都是从太阳残骸中收集到的！包括我们这个房间的墙壁，这些蓝色如同水泥一样的墙壁，硅合金，又或者是那些坚韧的鞭毛，其实都是太阳系原本就存在的物质。”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意味着它原先……可能只是一个小不点！是的，它一开始只是一个小不点，就像我们捕获的那一个活体标本，只有拳头大小。”
“在过去的十年里，或者更短的时间内，八年，它一直在波浪谷区域大量收集物质。”
“在八年里，它飞快成长到了现在这么巨大，它体内的一千多个小宇宙很可能是这片空间破碎后，在波浪谷区域收集到的。”
“它现在的质量只有两千亿吨，理论上应该超过十万亿吨！因为其体内的小宇宙能燃烧物质，将大量的正常物质转变为暗物质。而我们的科学技术，甚至不知道暗物质到底是什么，也就没办法将其利用。”
“我们假设，暗物质是一种矿物……它们就储备在小宇宙当中，只是我们没办法利用这种矿物，就连虚空变形虫本身，也没办法利用这种矿物。但大家想想，为什么虚空变形虫，会储备自己不能利用的矿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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