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初时

    时至春末,最后一茬迎春开的正盛,嫩黄的花朵盈盈簇簇,花瓣舒展韵致流溢而下,蜿蜒了一片清韵风光。

    一方山水刺绣的屏风将内室隔出明次两间,明间临窗一抹纤瘦身影,青丝未挽,如墨一般披在身后,静静立于窗前望着昏暗的院子。

    屋外狂风大作,门窗吱呀作响,呼呼的风伴随着闷雷滚滚窜进屋中,拂动着喜鹊登梅纹样的轻纱缓缓扬起,漾了一湖清泊涟漪。

    隆隆的闷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渐渐变得脆响起来。

    纤长的指轻轻拨开飞扬在眼前、搭在唇上的情丝,有着几分柔情缱绻,微微眯起了一双浅棕色的眸,侧过脸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香炉,烟气袅袅婷婷的升起又在风中乍然消散,唇瓣娇嫩饱满却少有血色,唇角微微勾起,无声的笑了一记,若山峦雾霭。

    一道淡紫色的闪电不期而来,照亮了少女清瘦苍白的面庞,浅色的眸子瞬间闪亮了起来,略显稚嫩的五官上竟看出了几分惊心动魄之意。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一声赛过一声,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沉闷,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来了……”

    嗓音似乎有些沙哑,带着几分不出所料的轻笑,被掩盖在雷声下,几不可闻。

    喀嚓!

    一道闪电几乎以破开天记之势俯冲而下,冲散黎明的黑暗,亮彻天空,直直落在眼前不远的某处,伴随而来的雷声回荡在空气中,几乎震破耳膜,冲击着心口,余声又久久不散。

    灼华的眼神闪了闪,勾勾嘴角,闭上眼,那道闪电和梦中的场景渐渐的重合在一起。

    回来了啊……

    灼华只记得自己自焚于冷宫,梁柱的倒塌让她失去了最后一点知觉,可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还在在北燕的府邸中!

    丫鬟们在耳边细声说着,她才知道自己因为母亲的去世悲伤过度,大大的病了一场,病势汹汹,药石无用,她已经到了出气多进气少的程度。

    大夫来了一拨换过一拨,都只是摇头,所有人都以为她熬不过去,沈家都开始准备后事了,竟不想叫她挺过来了。

    那时候身体病的昏昏沉沉,每日里不是喝药就是昏睡,没有心思去回味那场真实到仿佛身临其境的梦,偶然清醒时想起,也只是有些感慨梦里自己的可怜可悲。

    而那一年,应该是元祐二十三年,她八岁!

    这病一养便是两个月,等她能下床了,坐在镜前,她发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眼睛不一样了!

    那双原本黑的发亮的眸子,眸色变浅了,视力也不比从前,看不了太远的地方,一丈内到还清楚,可三丈开外就只能靠身形辨认。

    她以为经历的那十多年只是一场梦,可是若只是梦,眼睛怎么会有那样的变化?随着身体的好转,那一切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那些为她而死的人,每日每夜的潜入她的梦里,还有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人儿,还有生生被人剖开腹部的痛,便清晰的跃入脑中,那种痛仿佛置于冰天雪地的寒冷。

    她的无措,她的愤怒,她的痛苦,几乎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

    她们还会问她:你后悔吗?

    后悔吗?如何能不后悔!

    为着她的任性,为着她的蠢笨无用,连累多少人丢了性命,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啊!

    但是这些她无法诉诸于人,没人会信。而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是她自己!

    “众使不得好死是我的是认不清的报应,我的亲族朋友何辜?老天你不公!”

    她记得死前她这样质问过老天,所以老天给她一个机会重来,而这双眼是给她的惩罚吗?

    府里的人都以为她疯了,不哭不笑不说话,除非累极了昏睡过去,否则每日躲在院子里挥鞭发泄,入夜后便是整夜的抄经,谁劝都无用。

    她的痛、她的悔、她的荒唐,要做的道歉,要忏悔的罪、要说的话,太多了……却统统埋葬在那场虚无缥缈的梦境里。

    她想哭泣,想尖叫,想质问,可她筋疲力尽,亦无人能给她回应、给她答案,她的茫然和绝望谁懂?

    她是醒了,是回来了,可母亲却还是没有了!

    她心里怨啊!恨啊!

    给她重来的机会,为何却还要将这生最大的遗憾还是留给了她,若是,若是叫她回到还有母亲的日子,该多好……

    那整整数月的折腾,她的右手也险些废了。

    如今再看着自己的手,她笑了笑,淡淡的讽刺,该感谢那个痴恋李彧的“她”。

    上一世里,有一位异国公主拿鞭子做兵器,舞的无比潇洒,李彧赞了一句好,自己便忙不迭的去学,也想得他一句赞叹。

    多傻。

    前世为讨好他,如今竟因为这一手鞭子,才让她发泄心中悲愤、才能让她静下心来,轮回的讽刺!

    廊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伺候的丫鬟都在门外候着了,卯初了。

    大丫鬟秋水、长天轻轻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了,端着热水帕子进来,看到她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吓了一跳,忙拿了鞋子蹲下来,握着她的脚给她穿上。

    “姑娘太胡闹了些,这伤风才好,怎么能光脚站在地上,没得又要受凉吃苦头了。”秋水皱着眉说着,手上不停。替她套上了鞋袜,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神情很是不赞同。

    扶着灼华在妆台前的锦杌上坐好,长天伺候她漱了口,又绞了帕子给她净面,接口道:“姑娘年纪小呢,可不敢这样怠慢自己的身体。”

    “前年的那场大病多吓人,幸亏老天垂怜姑娘才能好起来了,即便如此,这两年来伤风感冒的也不少,合该好好养着才是。”

    灼华笑吟吟的看着她们两个絮絮叨叨,一点也不恼。

    秋水、长天是她的大丫鬟,自来屋里贴身伺候的只有四个大丫鬟,旁的人,她不爱叫接近自己的贴身之事。

    秋水的老子是京城定国公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娘是国公府厨房里的管事妈妈的。

    长天的娘是祖母身边得脸妈妈,老子管着府里的几个庄子和铺子。

    两人是家生奴才,父亲亲自给她选的,自小便跟着她。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苏氏没少收买她院子里的人,却唯独不敢动这两个人。

    因为两人父母在沈家是有些脸面的,若是收买不成,也不能随意按了罪名发卖出去,搞不好还会让她在父亲和祖母的面前,落下个安插眼线、监视主子的罪名。

    就因如此,才让她身边还有干净的人可用。

    秋水沉稳,长天跳脱,都十分机灵忠心,前世两个人陪着她走过了无数艰难的日夜,她们为她挡过暗箭,为她引过追兵,最后,在白凤仪闯椒房殿的那日,为护她死在屠刀下。

    她曾许诺,等万事大定,必要为她们寻一户好人家,叫她们此生无忧。

    却终究成了空。

    见灼华那样一瞬不瞬盯着她们两个,长天疑惑的摸摸脸,问道:“姑娘怎的这样看着奴婢?”

    灼华眨眨眼,微微一笑:“觉得你们今日格外的好看。”

    前世来不及的,那么,这一世补偿给她们吧!

    秋水愣了一下,奇怪的打量着灼华,“奴婢们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不过她到是觉得姑娘每日都在变,也说不出来哪里便了,就是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秋水手巧,说着话,手下已经给她梳好发髻,露出沈灼华曲线优美的颈项,簪上两朵拇指面大小的素色绢丝茉莉,戴上一对白玉耳坠,简单大方,最后再在她胸前别上一块手掌大小的粗麻布,符合孝中闺阁的打扮。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五官还未完全张开,却也已经十分清丽,她记得那时候李彧总是抚着她的脸夸赞她的美貌,诉说对她的情意,那一脸深情的样子,如今想来,他装的也挺辛苦的吧。

    秋水见她嘴角扬起的一抹讥讽,以为她不满意今日的打扮,有些忐忑的看着她,“姑娘不喜欢?”

    灼华笑了笑,“没有,很好。”

    秋水、长天带着两个小丫鬟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一穿着体面的中年妇人,丫头们见了她,立马规规矩矩的行礼,唤她一声宋嬷嬷。

    灼华侧脸看过去,她着一件紫色绣掺金线绣菊花的褙子,面容普通,却是仪态端正,目光精锐,不怒也带三分威严,那是她的教习嬷嬷也是她的管家嬷嬷。

    前世里,因为几次提醒她不要太轻易轻信苏氏,而叫苏氏早早打发回了老家。

    宋嬷嬷目光触及灼华时,立马柔和起来,她满意的欣赏着少女,笑言:“阿宁长的好,稍作装饰即可。”

    沈灼华,乳名阿宁。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的名字太热烈了,怕她受不住,母亲为她取阿宁二字,只盼她一世安宁。

    “好看吗?”灼华站起身来,在宋嬷嬷面前转了一圈。

    一袭月白底色以银线绣合欢花的广袖留仙裙,细腰轻束,盈盈一握,她本面目秀美,小小的脸蛋,一双大眼眸色浅浅,微微一眯竟是一番独特的慵懒韵味。

    一阵风进来,广袖翻飞,衣摆飘飘,耳坠摇曳,唇瓣饱满嫣红,嘴角一勾,几分娇俏,几分慵懒,竟是如画一般的颜色。

    宋嬷嬷不住的点头,满脸的宠爱,“自然好看。”

    她本是宫中正五品的女官,伺候着皇贵太妃,贵人殁了她便出了宫,只是家人早在灾荒中死去,她也过了嫁娶的年纪,站在宫门口一时不知这天大地大该去往何处。

    这时候清澜郡主在她面前停下,问她愿不愿意留在国公府做灼华的教养麽麽。

    她本是不愿意再入高门大户的,那里头争斗太多,腌攒事也多,她在宫里伺候十五年,为主子争为主子斗,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想找个山明水秀的小地方清清静静过余生。

    那时候灼华不过一岁罢,长得玉雪可爱,被郡主抱着,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咧着小嘴对着她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对她说了一个字,“抱……”

    到了嘴里的拒绝不知怎么的,也只化成了一个字,“好。”

    她没有亲人,没有孩子,这些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女娃娃身上。

    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摇摇晃晃学走路,后来又来了秋水和长天、倚楼和听风,看着她们爬树、摘果、掏鸟窝,看着她们从别别扭扭学规矩,到一派行云流水,看着她丧母痛不欲生,看着她一点点成熟。

    把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容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如今竟也长这么大了,过不了几年该许人了呢!此刻竟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不舍。

    外头传来婆子与人争执的声音。

    宋嬷嬷正待出去训戒,灼华却拉住了她,淡淡一笑,“不必理会,叫她们闹。”

    宋嬷嬷思量了一下,便懂了她的用意。

    有异心的人,光是训戒是不管用的,就是要放任她闹起来,闹出了不可饶恕的罪,便可一下子发卖出去。

    “嬷嬷,我先去给祖母请安了,回来与嬷嬷一起去厨房做糕点。”沈家向祖母请安统一时辰,在辰初,然后辰正进学堂听先生讲习。

    “好。”

    边塞季候十分极端,冬日里格外寒冷,夏日里亦比南方的京都更加炎热,五月底的天,本就十分的热,方才一阵雷雨,此刻空气更是闷热不已。

    灼华出了门,身后立马跟上一对双生子。

    那是倚楼和听风,外祖父送来的保护她的。

    她们自小跟着礼王府的暗卫一道习武,虽说年纪不过十四岁,功夫却是十分了得的,所以灼华出门都会带着她们。

    也正因她们功夫好,有需要出门办的事情,天黑以后便由她们偷偷潜出去办,这些年从未有人发现过。

    三人顺着抄手游廊来到祖母崔氏的保元堂,稍间里已经点了灯,说明崔氏已经起了。

    里头的人一听到动静,立马打起了挡热风的帘子,将她迎了进去。

    “姑娘来的早,夫人正起呢!”大丫鬟春晓笑着替她引她进了门,又塞给她一杯杨梅茶。

    灼华慢慢呷了几口,一下子凉爽了起来,她笑了笑,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进了稍间。

    崔氏坐在妆台前假寐,陈妈妈正准备给崔氏梳理发髻,见她进来便要打招呼。

    灼华朝她挤挤眼,陈妈妈会意,笑着退开了身,将梳子递给她。

    灼华熟练又小心的梳理着的斑白长发,她发现祖母保养的很好,都说颈部皮肤才是最容易暴露真实年纪,而崔氏如今五十有九的年纪,脖颈的皮肤纹理还是很平整细滑。

    若非头发已经半百,光从皮肤来看真是瞧不出真实年纪呢!

    崔氏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绣兰草的马面裙,端庄沉稳,灼华便给她挽了一个位置稍低些的圆髻,又选了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簪相配,华贵大气。

    她的祖母出身百年世家清河崔氏。

    是崔氏族长家的嫡长女,出身高贵,生的十分美丽,后来许给了老牌贵族的定国公府的世子,也就是灼华的祖父沈渊,走的还是世家贵族的路。

    她所拥有的一切,不知道羡煞多少女子。

    可活过一世的灼华是知道的,她的祖母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也曾痛苦甚至绝望过。

    祖母嫁进国公府一年未有孕,她的婆母,当时的国公夫人便做主给祖父抬了两个贵妾进门,又塞了好些个美姬进祖父的后院。

    老夫人是继室,并非祖父的亲生母亲,她当初一心想要把娘家侄女嫁给沈渊,好巩固自己的地位,被曾祖父拒绝,不敢对丈夫心生怨怼,心里自然是看这个儿媳千万个顺眼,眼见祖母肚子迟迟没动静,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她的祖母是骄傲的,并没有说什么,在她的认知里,世家大族的后院从来不会少了美人,迟早的事,左右三年内正妻无孕,妾室都需要服用避子汤的,她不屑与那些人计较。

    后来祖母有孕了,四个月的时候胎稳了,老夫人做主又将所有妾室的避子汤停掉,那贵妾运气也是好,一下子也怀上了。

    后来听算命的说她怀的是男胎,自然动了心思。

    若是主母生下女儿,她的孩子便是庶长子,可若是主母生下儿子,她的孩子就只是庶子了!

    庶子和庶长子,差一个字,却是天差地别,有着老妇人撑腰的贵妾自来傲气的很,哪里还能甘心呢?

    于是,就在崔氏生产前的十多日,她被人下了毒,生死徘徊的几日,大人救了回来,孩子却胎死腹中,打下来的死胎全身紫青,是个男孩子!

    世家嫡女的骄傲,让她不屑与那些妾室计较,可并不代表她是可以任人欺凌的。

    她不声不响的坐了小月,冷眼看着那妾室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看着婆母冷言冷语的讥讽,等出了小月,养好了身体的第一件是就是叫来了老夫人的娘家人,把那妾室毒害她的认证、物证摆到她们眼前,就问她们是不是想跟着那妾室陪葬。

    崔氏逼老夫人亲手解决那妾室,若不肯,她立马拿着人证物证去宫门口敲登闻鼓!

    最后,硬是逼着老夫人当着娘家人的面亲,亲手将怀着孕的贵妾推进腊月的湖里,任她扑腾呼救,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冻僵在湖里,一尸两命。

    她告诉那些妾室:若我生不下孩子,谁都别想生!

    告诉老夫人:你想给我的孩子陪葬,还怕我不成全你吗!

    那些妾室见识到她的手段,自然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自觉的又开始服用避子汤。

    老夫人当然不肯就此罢手,但崔氏一族接二连三的打压之下,迅速的败落。

    撕破脸皮后,她在火力全开的祖母手里也没有讨得半分便宜,眼见翻身无望便躲进了家庙里,直到去世再也未露过面。

    这件事在当时的京都不可谓不震惊了,众人在议论她太过狠心的同时,却也有不少世家妇对她佩服不已!

    虽说男子不管后院事,也没人能料到妾室竟敢毒杀主母。没有保护好妻儿,祖父心中对祖母是有愧的,偏偏祖母面对他的时候除了泪已涟涟,没有半句怨言,祖父自然心里千万个心疼,比之以往更加敬重疼惜。

    那时候祖母多大?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吧!却已经没有花一样年岁该有的天真。

    心肠啊,在丧子和婆媳、妾室的争斗中一日硬过一日。

    灼华想起了锦儿,丧子之痛,那种满怀着期待又被人生生掐灭的痛苦,她体会过,所以她想着,其实,祖母心中并非真的一点都不怨,而是她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改不了,可日子还得一日日的过下去,抱怨、怨毒不能改变什么。

    而她这样的示弱却能将祖父的心牢牢的抓在手里,这便是她的手腕。

    如今国公爷的四子三女中,二子一女便是崔氏所出。

    定国公府的世子是崔氏的嫡长子,可是因为当年被下毒害了身子,世子生下来的时候带着胎毒,身体一向不好,如今年过四十,膝下却只有一女。

    外界如今都在议论,一旦世子过世,爵位很有可能就会顺位给嫡三子,也便是灼华的父亲沈祯。

    沈桢如今外放在北燕,在布承宣政使司任布政使,掌管一府的财政、民政,从二品大员。而她是沈桢唯一的嫡女,在三房行三,在国公府行七,所以在北燕府大家叫她三姑娘,回国公府便称七姑娘。

    定国公府上一辈唯一嫡女便是沈缇,她前世里的婆母,如今宫里的淑妃娘娘,生有六皇子李彧,在皇帝面前颇为得宠,风光无限。

    二伯父、大姑姑尚不足十岁便过世了,灼华自然从未见过。

    虽说最后活到成年的只有二子一女,却足以让她在公国府的地位几十年无可撼动!

    见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灼华手指搭上头部的几个穴位,轻轻的按了几下,崔氏似乎觉得不错,深深做了几个吐纳便好好享受起来。

    灼华看着镜里的老人,面容平和,尽管已经老去,可她是知道的,这位老人并不容易讨好。

    老人家前半生不断在失去,后半生大多待在小佛堂里,对子女、孙子女大多都是淡淡的。

    又或许是当年的事情,沈家上下都有些怕她,她却是不怕的,自小就不怕,因为她知道崔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上一世里,她被废入冷宫,姜家倒台了,秋水长天、倚楼听风为她而死,剩下还肯为她奔走、为她求情的,就只剩下父亲和这位看起来淡淡的祖母了!

    秦宵说,为了她,已为太后的沈缇几次三番的召见,老太太却再不肯相见,太后出宫去见,她关紧了院门,依然不见。

    她清楚的记得那年扶母亲棺木回京,下葬的那个夏日,她躲在墙角哭泣,不肯接受母亲离开的事实,那天下着瓢泼大雨,雨下了好久,她躲在角落里也好久,是祖母找到了她,将她抱在怀里,陪着她一起坐在角落里淋雨,什么都没说,或许说了吧,可是雨太大,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就那样抱着她,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一下又一下,祖母的怀抱对那时候的她来说,是那么温暖,那么可靠。

    后来她在北燕又病的快要死去,这个老人家带着太医昼夜星辰赶来。

    她昏迷着喝不进药汁,她便一小口一小口的灌。

    她烧的滚烫,她便绞着帕子一下又一下的替她擦着身子降温。

    太医说她没有求生意志,她便在她耳边一声又一边的喊着她的名字,硬是将她从阎罗殿里抢了回来。

    病愈后又见她坏了一双眼睛,抱着她哭了一场,那是灼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崔氏流眼泪,她抱着她,心疼的不行。

    “这可怎么办,可怎么才好啊!”

    “你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怎么还叫你坏了眼睛,老天爷惩罚我呀!”(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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