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莫向花笺费泪行【一】

    谢春山的话,犹如高山抛落的碎石,割裂了如镜的湖面,砸开了一腔平静,彻底击垮了他。

    从未有过的凄惶之色,自华年一贯清冷矜淡的眉梢眼角慢慢渗出,仿佛冰裂前肆意弥漫的裂痕,终于承受不住那样的重压,碎成满地晶亮的渣滓。

    不过须臾,他原本莹润的面庞一分分退却了血色,苍白的容颜像是窗外纷飞的柳絮,如冰寒碎雪,泛着细碎粼粼的凛光。

    华年含了淡薄削尖的笑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倾颓之势,他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一字一句道。

    「你说的,所有事关锦瑟的事情,我都答应就是了。」

    可谢春山听了他的回答,稍一点头后,犹不满足地侃侃补充道。

    「那么你我便击掌为誓,立字为据。他日若你违背了诺言,我必然亲自为她讨回公道。」

    华年眼神浑浊,瞳仁矢焦,漫然地同他对视着。似是一脉被抽尽了水分的枯叶,抑或是一尾离水的涸泽之鱼。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并没作回应。

    谢春山打定主意纠缠到底,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也顾不得安抚计较。只兀自转身,几步行至一旁的软榻边,上面搁置着一方花梨木案几,笔墨纸砚俱全。

    他淡淡扫过一眼,捏起一支兼毫,顺次研磨起笔。甫一沉吟,在缃黄的纸帛上挥斥方遒,中间不见一时停顿。眨眼的功夫,所见竟如圆月,溢盈中天,写得满满当当。

    接着,谢春山拧了拧自己拇指上戴着的绿松石扳指。青碧色的宝石「啪嗒」一声向上打开,里面盛着的,赫然是谢家的纹章。

    如庙宇中担以撞钟的僧人,一起一落之间,虔诚的祝祷着盛世长宁,他郑重地在落款处自己的名讳上印下一点浓郁的朱砂色。既而优雅地一拂袖,向华年做了个请的姿势,岑岑笑道。

    「该你了。」

    华年不禁扣上自己手腕间的玉镯,那是李氏的掌权信物,其中并无什么机关窍节。至于印章,在没有成为家主之前,却是不在他手里的。

    见状,谢春山宛然一笑。

    「那么,你便先签上你的名字,再落下你的血为盟誓即可。」

    华年沉默,半晌回绝道。

    「身体发肤均受之父母,未经他们许可,我不敢自作主张。」

    闻言,谢春山轻笑,一双眼睛沉着得辨不出颜色。

    「呵,借口。你怎么不想想锦瑟为你付出时所受的伤、流的血。」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犹凝几分薄鄙,尽是戏谑。

    「莫非,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疼不成?」

    华年不置可否,只道。

    「换个别的。」

    谢春山眉眼一挑,慵倦回道。

    「那便这样吧,留下一绺你的鬓发。」

    「你要做什么?」

    华年蹙眉,这个要求实在古怪。

    平常所见,男女相悦,互表情意时,便以两人青丝做结,系做同心扣。有诗云:结发为妻,恩爱两不疑。

    他捉摸不透,谢春山此举意在何为。

    「你怕了?」

    华年愈发不解,沉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春山的唇际倏而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似讥似诮,单薄得几如一枝孱孱在二月冷风中的瘦柳。他缓缓走近,衔了冷厉的口吻,开口说道。

    「原来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可知苗疆有一种蛊,唤作重劫。它以宿主的发丝为引,以施蛊人毕生的气运为媒。中咒者每到夜晚便会嗜血难忍,如烈火焚身,非杀戮不可止。如果没有蛊主的血做压制,长期以往,理智渐消,终有一日彻底陷入癫狂。」

    「届时若你背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亦有办法让你为此付出代价,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敢不敢给我?」

    言毕,谢春山定定看着他,一双潋滟含情的黑眸褪去华采,深翳似幽暗的海洋,一望无垠。唇齿间吐出的话语,有如尖锐的冰凌,昭显着刻入骨的偏执。

    「华年,为了她,哪怕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脱,我亦无惧无悔。」

    真是个疯子。

    华年无言,提剑利落地一挥砍,一缕鬓发应势掉落。他伸手稳稳的接住,向谢春山递去。旋即收剑入鞘,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谢春山一手拿着他的鬓发,一手挥臂挡在他面前。

    两人既已撕破脸皮,华年也懒得在他面前维持什么端庄。当下直接冷了脸,阴鸷道。

    「你又做什么?」

    言下之意,不要太过分。

    谢春山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纸张,「你忘了写下你的名字。」

    「…」

    华年额角青筋活跃地颤动着,像是张牙舞爪的蜈蚣。良久,他一言不发地接过绢帛,写上自己的名字。

    好一番纠葛,直至日影西沉,天色迟暮时,谢春山才将他放出了酒楼。彼时,华年未曾深究个中因果。只觉他在小题大做。

    但很快,他才明白谢春山为什么要找他这么说,以及,他为什么一定要他立下誓言才肯罢休了。

    纵使他收服了大半世家,纵使谢春山承诺不会与王氏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也还有着另一面与他敌对的势力,即晋王。

    而支持晋王的,当属崔氏,陈氏,以及顾氏。

    其中,崔氏与陈氏交好,二者又有联姻,看来坚不可破,不容小觑。顾氏则因为顾廷森与锦瑟的关系,隐隐与李氏有着一层不可说的渊源。

    是以,要拿下这三家,让他们为之倒戈向己,实属不易。

    而谢春山所说的,不要再利用锦瑟,想必指的就是顾氏了。

    华年思量再三,约见了崔云珠。

    崔氏的女儿,除了嫡女,亦有许多庶女,或是外室生的孩子。无一例外的,都生得花容月貌。嫡女自然尤其贵重,向来许以皇室宗亲。

    可这一辈上,诚然有些不同。因当年陈氏家主,舍身救了如今的崔府尹一命,不慎落下残疾。崔府尹感激惭愧之下,两家由此指腹为婚。

    若要瓦解二者的联结,经此入手,以崔云珠为契,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想到隐卫递来的消息,在陈雪怀的书房里,一定有晋王倒卖灾粮,克扣军饷的证据。

    华年向崔云珠问道。

    「瑟瑟,如若让你在我和晋王之间选择,你会选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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