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遗嘱!

    何老这话,让一旁听着何老的话陪着笑的林辉,神色都变得格外有些肃穆起来。

    曾正全之所以离开临床,是于心有愧,觉得这一辈子即便救了无数个人,也遮掩不了因此而害人的事。而且所害的人,还都是非常无辜和重要的人。

    曾正全走不出内心的内疚,便不想再行医。

    只是,他真正不去做医生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这辈子除了当医生,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连他曾经羡慕的那种老头退休的生活,都过不好,过得不是蛮开心。

    因此他还是比较专心于回复之前病人和家属的一些问题。

    曾正全听完就摇摇头,也没接何老的话,只是看着陆成,上下打量,然后又点了点头:“小陆挺好,挺好的。”

    何老是真的希望曾正全能够从走出内心的壁障,现在曾正全不论是在专业还是在科研上,都尚且在炉火纯青,除了体力,各种能力都是处于最巅峰的时候。可以说是对医学理解最巅峰的时候了,就算曾正全不想在临床上,就来带带学生,其实也是好事情。

    曾正全是因为人而‘自闭’的,那么要治愈或者说减少人带来的自闭创伤的,只有人。

    否则的话,曾正全一直都会陷入到一种死循环里面,出不来。

    “小陆是蛮好的,那你把他领回到师门去啊。”何院士依旧在坚持劝导着,希望曾正全还能够重新走出来。

    曾正全听了这话,舔了舔有些厚,但是血色淡薄的微白嘴唇,那一刻,他的眼神中充满的光芒,代表他意动过。其实曾正全这一辈子都只醉心于临床中,就算是林辉,就算是林辉在科研上做出来过难以想象的突破。

    但是其实,曾正全曾正全最想达到的,还是想创造临床上的新高峰!

    科研上的突破,过程是比较慢,但是影响的意义,可能是比临床上的突破更加深远和重大。

    但是,在临床上的突破,那种纯挚的技艺上的突破,那种拿捏一切,那种有了新的想法,就能够直接实施的叱咤感,却是实验室里,永远无法获得的。

    所以,曾正全其实觉得,林辉并不是他这一身本事的传人。

    林辉的科研,最主要是得利于他本身的天赋。

    若是能够有人把自己的技术和理念传续下去,这曾是曾正全多少年的梦想,只是,遇到在临床上有格外天赋的人,比去实验室里找,还要难以找到。

    而且,这件事,已经不太可能了。

    在华国,想当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医生,可能就是有那么点难,至少从曾正全他自己的经历来看,当医生太难了,太不值当了。

    自己的那些本事,有没有把它继续发扬和传承下去,根本就不重要,医学以后该如何发展,也根本就不重要。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件事该是谁最重要的事情,该是谁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也要做到的事情,因为就算做到后,就算在别人的眼里,觉得十分伟大。

    但是对他个人来讲,之前做过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伟大不伟大可言……

    所以曾正全就继续摇了摇头,说:“小陆他有自己的师门。现在也就蛮好的。我自己现在都找不到门在哪里?还能怎么把他引到门里面来呢?”

    林辉听到曾正全这话的时候,一瞬间突然有点儿想哭。

    林辉可能觉得自己是最能理解自己老师曾正全的人,所以他此刻很了解曾正全的心情。只是,他觉得可能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曾正全的心情,因为至少林辉觉得,自己在整件过程中,是完全的被动的,无辜的。

    但是曾正全他?

    是他为了一个陌生人,把一切都给暴露出去的。所以才导致了那么多人的死亡,即便后面那个小孩子的家属给他道谢,给他曾正全说再多对不起的话,也不能再挽回这件事实。

    可能曾正全的初衷没错,他做的事情也没错,但他还是错了。

    虽然没人会去责怪他,至少没人会明面上地去责怪他,但是他自己只要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不懂是非的人,自己的心里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林辉想要开口讲些什么的时候,曾正全自己主动地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去了:“现在几点了?哦,时间也不太早了。”

    “林辉,那你先休息,我和何院士与小陆自己去吃个饭,就不用你和黄栩来安排了。”

    “我们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还能随意一些。”

    林辉想了一下,就说:“那老师,您等会儿和何老师找好了地方之后,再给我打个电话吧,我安排人来接您。”

    “不用了,你不用操心这么多,我是你老师,在魔都我熟得很,就算是摸着黑走回去,都能走得到想去的地方。”

    “何老头,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啊。”曾正全对何院士发出来了邀请。

    “好!”何院士就点了点头。

    何院士是开车过来的,曾正全是坐车来的,陆成也是开车过来的,不过何院士和曾正全都默认了陆成没车,就邀请他一起上车,然后何院士就直接把车开动了。

    似乎两个人并不是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是真的随便去找个地方吃饭,而是早就有了目标,只是没有当着林辉的面,说起而已。

    陆成也不知道最终何院士到底是开到了哪里,反正最后就是进到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庄园里面,然后何院士就和曾正全两个人先后点了菜,而且还邀请陆成也点了一个菜之后。

    何院士问道:“小陆,能喝酒吗?”

    陆成点了点头,谦虚道:“能稍微喝一点。”

    其实陆成的酒量还是比较不错的。但是话不能讲满啊,特别是在上酒桌之前。

    “那就先来两?差不多了吧。”

    陆成听了稍稍一惊!两瓶可就有两斤了啊,分下来每个人都有六七两了。

    曾正全笑着说:“谁怕谁啊?”

    酒菜都点好之后,曾正全就和何院士两个人一起回忆起了往事来。两人又说有笑着,大多都是陆成的父亲可能都还小的时候,他们才大学那会儿的事情。

    陆成就只能全程陪着笑,然后不断给两位老头的茶杯里面舔着茶水。

    终于,饭菜都上来了之后,由何院士首先给陆成开了小课班,讲的内容非常散乱,大多与运动医学有关,讲的是运动医学的框架,当前的壁障。

    然后何院士讲完讲到了口干之后,曾正全也开始学着何院士,讲了一下骨病科的框架和壁障,以及该注意的东西。

    两个人讲的内容都不是特别多,所以本来陆成已经做好了聚精会神的把式的。都没做一会儿,曾正全就停下来了,酒菜上桌。

    酒是坛装的,泥巴封盖被打开,酒香飘满了庭院里,淅淅沥沥的酒线入杯声与周围的流水声相互和应。

    陆成觉得自己大意了,这不是一斤装的酒瓶!

    清脆而悦耳。

    今天何院士和曾正全出来的时间比较早,从医院出来是三点多,到这里是四点整,现在是接近五点。魔都的夏天,七点左右就黑透了。

    露天的庭院,便能够看到夕阳下烧红了的晚霞,海日生明月!

    “曾教授。喝一口?应该蛮久都没喝过这里的酒了吧?”何院士首先举杯邀请。

    曾正全再次动了动嘴唇,说:“是很久没有喝过了,这里的酒只能够存,还不能带走的。”

    抿了一口,啧啧两声,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比上次喝的时候好像更加入味儿了些。”

    曾正全兴许是好久没来过了,何院士便道:“我觉得还好,上次来还是半个月前。”

    “来吃菜吃菜!”

    “来,再喝一杯。”

    每个人大概喝了有一斤左右的时候,何院士首先摆了摆头,说:“曾教授,我喝得稍微有点儿多了,我去缓缓。”

    说这话的时候,何院士还拉了拉陆成,似乎是意有所指的样子。

    陆成感觉到了何院士拉他后,再对他看,只见对方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何院士去了一会儿后,陆成才借故离开。“曾老师,我也去上个厕所啊,肚子有点儿胀。”

    曾正全今天一天的话并不是很多,也许是本来他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陆成到了洗手间之后,何院士出来了,只是对他说了一句话:“等会儿假装自己喝醉了,就趴着睡了啊。”

    “啊?何老师。”

    可何院士已经往外面走去了。

    所以陆成就有点儿‘晕头晕脑’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走出来后趴在桌子上就倒了!

    何院士就说:“小陆的酒量还行啊,不过还得再练练。酒可是个好东西啊。”

    “酒自古都是个好东西,自从有了它,就从来没有断过酒客。”

    “但酒从头到尾就不是个好东西,平均寿命延长的速度变缓,它得记一功啊。”曾正全说。

    但他这么说完又继续说:“但是酒这个东西,喝醉了,大家就都是一个样。还别管你爱喝不爱喝,该头疼得头疼,该吐还得吐。”

    何院士和曾正全又多多少少地喝了点,然后何院士也就‘不行了’,一下子倒在了那里,头往下勾着。

    是个比较安全的醉酒姿势。

    拍了拍何院士和陆成都没醒的架势。

    曾正全自己又多给自己贪了两到三杯,接着就不再多喝了,往庭外走了走,夕阳似火,把刚升起来的明月都照得似乎有点儿脸红了。

    曾正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跑到了门口买了单,然后打了一个电话,交待好要有人来接陆成和何院士后,他自己就打车走了……

    曾正全才刚走,何院士和陆成就从后面醒来了,然后何院士马上喊代价,跟着之前曾正全打的车,可是时间还是稍稍慢了一会儿,只能远远地跟着。

    最终,在道路的十字路口,好像代驾司机还把前面的车给跟丢了。

    何院士想给曾正全打个电话来着的,可最终还是没把电话拨过去。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成便问道:“何老师,您刚刚让我装醉干嘛?曾老师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和我都不装醉的话,那他就该真的醉了,借着酒意,才能去做想要去完成,而又不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做的事情。”何院士比较玄乎地说着。

    原来是曾正全是要去做自己的事情。

    陆成也就不担心了。

    曾正全先去了公墓,看了自己老婆和女儿的衣冠冢,骨灰盒的墓在老家,已经过了有三年,可以立起碑来。

    接着他又从公墓回来,到魔都的房子里,拿了房产证等等,去了公证处……

    然后,就再没人知道曾正全去了哪里。

    不过,大概三日之后,公证处的人找到了林辉,说是有人留下了遗嘱,说是要把房产留给他,他可以把它卖了也可以住着,或者进行其他的处置。

    林辉忙问给他留下遗嘱的人是谁?人怎么了?不是遗嘱吗?

    他们说不知道,公证的时候,人挺清醒的,他们觉得应该遗嘱生效的时间还会有蛮久时间。

    但是两日之后,公安局的人查监控查到了公证处,说人没了,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死者的名字,叫曾正全。

    林辉接过了曾正全留下的遗嘱。

    手写的:“我是曾正全,我现在是清醒的,没有酒醉,没有生病,没有被人威胁。所以以下所说的内容,完全出自于自愿且经过了慎重的思考的。”

    “我膝下无儿无女,同辈无兄弟姐妹,上无父母!所以我死后,把我的房产留给我的学生林辉,他的身份证号是:xxxxxxx”

    “无需为我举行葬礼,请将我火葬之后,骨灰送回我老家我妻子和女儿的身旁,在那里我已经把位置给预留好了,不必送别与追悼!一切仪式从简即可……”

    “我还有笔记几本,送给林辉的学生陆成……”

    “以上内容,我已经反复阅读并确定,并无争议。如有争议者,以本遗嘱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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