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正月

    在李二到达老龙城后,老龙城形势就真正趋于明朗,虽然这位十境武夫只是在灰尘药铺露了一面,可称得上是一锤定音。

    可能孙家在内的四大姓氏,犹然不知,但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不过是按部就班四个字而已,老龙城的一张张算盘和一本本账本,会不断往北,距离已经驻扎在宝瓶洲中部的大骊宋氏铁骑,会越来越近。

    对此,苻家,范家和灰尘药铺,三者之间,最先知道答案。

    在李二离开这天,范家一行人就大摇大摆来拜年了,都是陈平安的熟人,范峻茂范二这双姐弟不说,还有桂花岛的桂姨,以及她的唯一嫡传弟子金粟,当初侍奉陈平安去往倒悬山的桂花小娘,最后是老金丹剑修马致,给陈平安喂剑一段时间。桂姨几乎不会登岸,桂花岛每年两次来往于老龙城和倒悬山,可连范家祠堂许多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她一面。

    那个在朱敛眼中,“读书功夫很深”的外乡老人,原本以为今天又是无趣的一天,连那位隋姓女子都要见不着,不曾想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女子,坐在药铺门口嗑瓜子的老人,只差没说自己是灰尘药铺的店伙计了,忙前忙后,十分殷勤。跨过铺子大门槛后,桂姨看了古怪老人一眼,老人刚好看她一眼,桂姨按下心中疑惑,微微一笑,老人心想这位夫人,虽然中人之姿,可是性情温柔,实在是寻常男子娶回家相夫教子的首选,难怪姜尚真只管生不管养的那个长子,要拿宗门的名头来压她,希望跟范家购买桂花岛这艘开辟出一条倒悬山成熟路线的跨洲渡船。

    桂姨却没能看出老人的底细深浅,只是依稀觉得老者“身无垢,气轻灵,神饱满”,若如今暂时是地仙修为,以后必然是上五境的天资。

    毕竟地仙之中,亦有高下,也分天壤。

    陈平安一路小跑出来,迎接桂姨,对于这位长辈,陈平安一直心怀感恩,与桂姨的身份修为无关。

    那次乘坐桂花岛去往倒悬山,途径蛟龙沟,遭了一场大劫难,陈平安进入过一刹那的空明境地,如佛家遍观众生心性,让陈平安有些措手不及,只觉得仿佛世间几乎皆是恶意,之后在小院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后,想起桂花岛,唯有两抹暖意,一是帮陈平安画了三幅画的范家画师,再就是阅尽世间百态、始终心境祥和的桂姨。

    范二装模作样去了趟郑大风住处,结果发现墙上没挂着那幅笔力精湛的人物画像。

    陈平安和桂姨他们在外边大堂坐着闲聊。

    屋内郑大风咳嗽一声,不动声色道:“养精蓄锐,修身养性嘛……以后这种缺德事,要少干。”

    范二一开始觉得挺像范先生的口气,越听越不对劲,范二立即满脸恼火,后悔不已道:“也怪我那画师,擅自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本意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先生一心仰慕隋仙子的风采,我这做弟子的,总要做点什么,便与那画师说了隋仙子的神仙姿容,要他作一幅泼墨写意的画像……”

    郑大风老怀欣慰,这名弟子算是出师了。

    隋右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满脸讥笑,“这位范家画师真是丹青圣手,只凭范公子的三言两语,就能画得如此传神。”

    一直沉默寡言的金粟皱了皱眉头。

    她虽然对范二没有男女情爱,可是范二终究是未来范家家主的“不二人选”,如今桂花岛其实就已经记在范二名下。这位负剑的女子武夫,按照陈平安的说法,是他的门客之一,说好听点是家族供奉客卿,说难听就是侍卫扈从。只不过如今老龙城风云变幻,桂姨叮嘱她要谨言慎行,虽然隋姓女子不敬范二,金粟心中有些不满,可仍然没有多说什么,今日拜年,没有她说话的份,这一点,金粟心知肚明,即便她是老龙城地仙之一“桂夫人”的唯一弟子。

    金粟更多注意力,还是在那个陈平安身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概就是说这个家伙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喝酒的少年郎,泥土气和少年稚气都已褪尽,取而代之,是一种……从容。

    发髻别有一支白玉簪子,身穿一袭雪白长袍,腰别那只让人眼熟的朱红酒壶,个子高了不少,坐姿极正,与人言语时,喜欢与人对视,眼神中会带着一种毫无敷衍意味的真诚笑意。

    然后金粟还发现了一块小黑炭杵在陈平安身边,这枯瘦小女孩一双眼睛极大,转的贼快,偷偷摸摸看她金粟,更看她的师父,桂夫人。

    金粟对她展颜一笑。

    裴钱便也对她咧嘴一笑。

    在裴钱眼中,这些长得漂亮水灵的姐姐们,从姚近之到隋右边再到眼前这位,都是大大的钱袋子嘛,听郑大风说世间有种小玩意儿,叫搬财小鬼,是精魅鬼物之一,裴钱觉得挺像自己的。

    果不其然,金粟来得匆忙,身上没带压岁钱,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小丫头,可是桂夫人却早早准备好了一只绣工精美的小香囊,一看就不简单,香囊本身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雪白灵气不说,里头还渗出星星点点的嫩绿色光彩,芬芳怡人。陈平安大致猜出是桂花岛那棵祖宗桂的本命桂叶,所以哪里敢收,裴钱如今察言观色的功夫不差,一看陈平安不太愿意收下这份压岁钱,也就只好跟着傻笑摇头。

    桂夫人坚持要送见面礼给裴钱,陈平安拗不过,只得让裴钱收下,自然还是他代为保管,裴钱无需陈平安发话,双手毕恭毕敬收过香囊后,鞠躬致谢不说,还开始说起了讨巧的喜庆话,例如祝愿桂夫人福寿安康、永葆青春之类的,桂夫人听着挺受用,揉了揉裴钱的小脑袋,说你师父陈平安在桂花岛上已经有栋挂在他名下的宅院,渡船上还有座名为“蟾宫”的小别院,就干脆送给你好了。

    裴钱瞪大眼睛,是真真切切给吓到了。咋的,天底下的夫人送礼物都是这般豪爽的,一见面就要送人宅子?难道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岁数大一些,就变得越来越出手阔绰?

    陈平安苦笑道:“桂姨,真不能收这栋宅子,不行。”

    桂夫人瞪了一眼,“我送裴钱宅子,跟你有关系吗?”

    陈平安咳嗽一声,“裴钱。”

    裴钱立即挺直腰杆,稚声稚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命不敢违也,不然就是不义不孝也。”

    桂夫人觉得有趣,瞥了眼陈平安,笑问道:“你教的?”

    陈平安无地自容,“大概是每天让她读书抄字,她从书上自学的吧?”

    裴钱溜须拍马道:“是师父教得好!”

    陈平安微笑着一板栗敲下去。

    裴钱抱住脑袋,一脸委屈和茫然。

    送了桂夫人一行人离开小巷,最后这一路,陈平安和金丹老剑修马致并肩而行,向这位范家供奉讨教了一些养剑之术、炼剑之法,马致自然坦诚以待。

    正月初九。

    老龙城有习俗,称为天公生,家家户户需要准备花烛、斋菜,在庭院天井、街巷拐角这些头顶没有遮掩的地方,拜天祈福。

    可是灰尘药铺没有老龙城人氏,郑大风却做得比老龙城百姓还要讲究,连过年都没太在意的汉子,亲自备好花烛瓜果、自己做的斋菜,在后院天井内摆好了高低三张香桌,最后点燃三炷香,行三跪九拜之礼,这等规格,比起世俗王朝的君主祭天要小,比起寻常百姓的膜拜苍天,则要大不少。

    赵氏阴神更是束手而立,神态恭谨,它没有烧香敬香,但是跪拜大礼,做得一丝不苟。

    裴钱蹲在屋檐下看得津津有味,陈平安看了一眼就没有多瞧,其实这已经涉及到郑大风和阴神的秘密,只是郑大风自己都不遮掩,陈平安就当没看见好了。

    去了柜台那边继续当临时掌柜兼任账房先生,陈平安已经准备妥当,很快就可以去云海上正式炼制那方水字印。

    至于苻畦会拿出哪件半仙兵,值得期待。

    说到底,这次是杜懋和桐叶宗连累了大骊皇帝,后者志在老龙城各方势力的北上,对于他陈平安和郑大风,不会主动招惹。

    只是大骊王朝明显小看了一位飞升境大修士,违例离开山头需要付出的本钱,以及想要获得的报酬。所以大骊皇帝给再多的金精铜钱,陈平安收得只会嫌少不嫌多。

    最早郑大风赠送的那袋子金精铜钱,已经悉数给金醴法袍“吃进了肚子”,法袍所绣居中团座金龙,它所衔那颗不知什么材质的“骊珠”,蕴含灵气越来越充沛,不但修复如新,而且这件法袍的品秩又有提高。按照赵姓阴神的说法,只要一直吃金精铜钱,这件金醴肯定可以成为一件半仙兵法袍。

    陈平安却不太乐意,一方面是心疼来之不易的金精铜钱,另外则是郑大风早就说过,一旦跻身武夫炼神三境金身、远游、山巅之后,山上仙家的身外物,就会越来越鸡肋、甚至是沦为累赘。

    正月初十。

    老龙城又有乡俗名为“石不动”,还有老鼠嫁女的典故。

    裴钱虽然很怕鬼怪,但是偏偏最喜欢听这些。

    裴钱已经学会每天早些抄书,不再磨磨蹭蹭拖到睡觉前,这大概也跟陈平安如今每天盯着她抄书有关系。

    今天抄书的搁笔休息间隙,裴钱突然问了陈平安一个问题,说书上讲劝君莫吃三月鱼,劝人莫打三春鸟。那以后春天是不是就不能钓鱼了?

    陈平安当时没给出答案,笑着让裴钱先抄完书,等到裴钱写完最后一个字,默默酝酿许久的陈平安才告诉裴钱,这是一句很劝人向善的言语,不过当一个人还需要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时候,就顾不得这些,也千万别计较这些。可如果当一个人衣食无忧了,又信佛,有这份慈悲心肠,就可以做了。但若是看到别人饥肠辘辘的时候,在春季捕捉鱼鸟果腹,就跑去跟人说这道理,则又不对了,连对人的恻隐之心都没有,何谈对天地万物坏有怜悯之心?所以归根结底,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可事分先后。

    裴钱点头,说她约莫是懂了。

    陈平安笑道:“不懂就是不懂,先记在心里,慢慢琢磨。”

    裴钱笑出声,“刚才我骗人,其实还没懂哩。”

    于是在正月里,裴钱又吃了一板栗。

    这天,灰尘药铺,依旧云淡风轻,裴钱在看陈平安在院子里练习六步走桩。

    陈平安突然停下身形,把裴钱喊到前边铺子,并且请了赵姓阴神帮忙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这才开始传授裴钱那剑气十八停的口诀、运转路径以及最为精妙的急缓转换。然后拿出一幅图纸,陈平安在上边密密麻麻画了人体气府窍穴的名称,一一帮裴钱指点过去。

    这是阿良修改过的剑气口诀。

    剑气长城那边的年轻一辈子剑修,只有宁姚在内一小撮人,所学剑气十八停,才是阿良修正完善过的。

    既然裴钱吃不住习武的苦头,就试试看这条体魄不太吃苦、只看剑道天赋高低的路子,她能不能走,至于能走多远,陈平安根本没奢望。

    裴钱记性之好,比陈平安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画卷四人早就领教过了。

    所以陈平安教了两遍后,说了所有注意事项后,就让裴钱拿着那幅图画自己研习去。

    当天黄昏,裴钱很是愧疚地找到陈平安,说她果然有些笨,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她练了这么久,才做到了剑气第三停,再想要往前就做不到了。

    陈平安又是一板栗下去,板着脸教训道:“学一件事情,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

    裴钱哦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回自己屋子,继续“玩火”。

    她已经能够掌握那一条小火流的动向,要它往哪儿流窜就去哪儿,在那些所谓的窍穴经脉里跑得飞快,而且乖巧得很,剑气第四停暂时是做不到,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就去别的地方耍去嘛!

    她可不知道陈平安在前边铺子,独自一人,碎碎念叨了老半天。

    正月十一。

    灰尘药铺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稀客。

    太平山女冠黄庭。

    结果当她看到了蹲门口跟两浪荡子嗑瓜子的某位外乡老人后,愣在当场。

    老人使劲朝她眨眼。

    黄庭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一个玉圭宗的仙人境老宗主,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黄庭便只好假装不认识这老头。

    论辈分,蹲门口这位,比她所在太平山的老天君还要高半截,与桐叶宗的飞升境杜懋是差不多辈分的。

    论修为,如今杜懋尸骨无存,大道崩塌,有无魂魄剩下都难说,眼前老头作为桐叶洲战力第一的仙人境,玉圭宗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莫名其妙成为了桐叶洲第一大仙家,老人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真是个会躺着享福的老头子。

    黄庭对这位山上前辈的印象不坏,也不算有多好,毕竟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

    见到了大感意外的陈平安,黄庭直爽道:“凭借蛛丝马迹和一些直觉,我都已经找到了一处地脉深处的上古别宫,循着路线,站在了那座锁龙台上,可仍是寻不见那头欺师灭祖的老畜生,就好像完全从浩然天下消失了,后来宗主飞剑传讯,说不用找了。匆忙返回师门,再之后就收到了你说的那块祖师堂嫡传玉牌,老天君和大伏书院,以及一位阴阳家修士,得出结论,此次桐叶洲中部之乱,正是太平山当年那位携带道冠却陨落的元婴修士,我们太平山为此自然是羞愧难当,臊得不行,老天君没脸见人,便要我来跑一趟老龙城,希望赶得及找打你,别的没有,就只是与你道声歉,毕竟太平山如今元气大伤,实在没本事打肿脸充胖子,嗯,其实老天君打算给些赔偿,意思一下,给我拦下来了,陈平安,你要骂就骂我,别怪太平山不仗义,小家子气,搁在以往,绝不是这般行事风格的。”

    黄庭说到这里,难得有些苦涩之意,道:“井狱妖魔逃散四方,同门下山降妖除魔,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些。”

    陈平安心情沉重,点头道:“想得到。”

    黄庭突然笑道:“桐叶洲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招惹到一名剑仙,断了杜懋的飞升之路,没消停几天,就有个十境武夫,从山脚一路打到了祖师山之巅,把人家的祖师堂给拆了。从头到尾,除了玉圭宗几个玉璞境修士的攻势,稍稍躲避,其余所有中五境修士,那汉子一律站着不动,随便他们丢在身上,挠痒痒似的,我看得挺乐呵,玉圭宗的姜尚真更开心,直接弄了条阁楼渡船,悬停在桐叶宗上空,大摆宴席,盛情款待八方来客。”

    陈平安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

    一旁郑大风,朱敛和外乡老人,耳朵里听着这些个消息,眼睛都偷瞄着黄庭。

    只论姿色,以藕花福地谪仙人皮囊重返浩然天下的女冠黄庭,比隋右边、范峻茂和金粟,都要更加出彩。

    陈平安询问黄庭之后的打算,她说本来想去中土神洲游历一下,只是老天君死活不答应,说她要敢去,他就敢上吊,只需她在宝瓶洲和北俱芦洲中选一个。黄庭直言不讳,跟陈平安说她觉得宝瓶洲太小,俱芦洲剑修多如牛毛,正好她去磨剑,说不定就能跻身玉璞境了,总不能让一个从宝瓶洲这种小地方冒出来的剑修魏晋,让桐叶洲所有剑修颜面尽失。

    黄庭雷厉风行,聊完事情后,就准备御剑北去。

    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在院子里练习绝世剑法的裴钱,黄庭想到还亏欠着陈平安,心里难免不太痛快,得知裴钱是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子”后,便问小女孩想不想学桐叶洲最快的剑术和刀法。

    裴钱反问,疼不疼。

    黄庭大笑,说不疼。

    裴钱转头望向陈平安,后者笑着点头。

    黄庭便多待了一天,传授了裴钱一套剑术和一招刀法。

    白猿背剑术,白猿拖刀式。

    临走之前,黄庭拍着裴钱的小脑袋,然后伸出手指捏着黑炭小丫头的脸颊,一边摇头一边惋惜道:“多聪明一孩子,咋就长这么不俊俏呢?”

    结果把裴钱给伤心得不行。

    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便是贴了那张黄纸符?在额头,还是无精打采。

    陈平安看着这样的裴钱,便想起了那个喜欢喊自己小师叔的红棉袄小姑娘。

    在山崖书院所有人眼中,那个红棉袄小姑娘有些怪,每天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喜欢背着一只小竹箱,去学塾一个人,离开学塾还是一个人,爬山爬树爬屋顶,爬上爬下,要不然就是一个人蹲在湖边盯着鱼儿,直愣愣看着它们甩着尾巴游来游去。一逮着机会,她就离开书院去京城大街小巷逛荡,逛荡来逛荡去,书院里书院外,小姑娘总是一个人,旁人好像看久了她,觉得也有些孤单。

    不过奇怪归奇怪,小姑娘礼数是够的,只要路上见着了书院的夫子先生们,总会一个骤然而停,作揖行礼打招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啦一下就跑远了。

    一开始那些夫子先生还会停下脚步,刚露出笑容说几句谆谆教诲,已经不见了那抹红色身影,后来就习惯了,就笑着应一声,再最后,就笑着摇头,不停步继续前行了。

    李宝瓶,觉得自己在山崖书院过得还凑合。

    虽然已经很少见到李槐、林守一了。而于禄和谢谢也见得少,就算见着了,好像也没啥好聊的。

    这些事情,她在那次山巅树枝上,跟崔东山聊完之后,就看得没那么重了。

    他们不那么惦念她的小师叔了,没关系,他们那几份,她找补回来就是了,她会一个人多想一想小师叔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过完了年,就连正月都要快过完了。

    很快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元宵节,小姑娘有些想家,爹娘爷爷,大哥二哥。

    当然还有小师叔。

    小师叔好久没有寄信来书院了。

    这让李宝瓶有些伤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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